第十二章 青衫书生

烟雨红尘勿相忘 / 著投票加入书签

79中文网 www.79zw.com,最快更新书生行最新章节!

    帮白衣少年郎正好骨头,苏云欣才拿起那草药,用力一揉搓,草叶凝汁变皱,并敷于少年郎腿上。

    刚欲扯下衣衫包裹,心想凭什么要撕自己的衣衫,我好好的衣衫凭什么给你当绷带?

    故而,又转向扯下少年郎的衣衫撕做布条,倒是把少年郎吓了一跳。

    最后,少女将那一尺木棍就着布条一系,便帮少年郎绑好,固定住骨头。

    而此时整顿完行李的福伯也已经收拾好了。

    老马虽然死了,但也平白得了两匹好马,再加上那车厢倒下时并未摔坏,这下好了,一马拉车变成了两马拉车,估计还能加快进程呢?

    苏云欣指向傻憨憨的福伯道:“你……”

    “没错,就你,老头,背你家少爷上车。”

    对于用手指着自己鼻子确认的福伯,少女再三肯定道。

    吩咐完,性子冷淡的少女自己先朝着马车方向走去,不管少年郎死活。

    福伯也赶紧屁颠屁颠的去扶起自家少爷,虽然不太喜欢少女那颐气可指、冷冷淡淡,不懂得尊重长辈的态度,但毕竟,少爷是自家的,弄成这样,自己已经不知道回去该怎么跟老爷和夫人述说这件事了,这会儿,还不得勤快点?

    白衣少年郎要强得很,死活不肯让福伯背,自个儿扶着苏云欣给他做的拐杖一瘸一拐的朝马车走去。

    只是经过那两具尸体时,看着那汉子死不瞑目的样子,白衣少年郎顿时心生愧疚,读书人那股穷酸劲又来了,道:“你也是,好好的道理不讲,非要动手?大家活得都不容易,何苦为难人呢?现在好了,把自己为难死了?这万千大好河山风景都没你事了?”

    这股穷酸劲数落完,又不忍心这两具尸体曝尸荒野的少年郎,转而又看向欲扶住自己却又无从下手的福伯道:“福伯,给这两个家伙找个风水好一点地,埋了。”

    前边,耳力惊人的少女,蓦然转身,眼神冷冽,瞪向少年,冷冷淡淡道:“你要是敢将他们俩埋了,我就打断你另一条腿。”

    少女语气冷冷淡淡,轻轻巧巧,可听在少年郎的耳朵里却是毛骨悚然,阴气森森,杀意凛然。

    白衣少年郎悻悻然,缩了缩脖子,转而看向脚边死不瞑目的黑衣人,道:“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遗养天物,回馈自然,自万物中来,回万物中去。咱都是开明之人,没必要非得有那落叶归根、入土为安的迂腐思想,你说是吧?”

    “好,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少年郎一番动人歪理说得是理正词严,合情合理,大义使然,临了还问一句“你同不同意”,竟让人膛目结舌,无法反驳。

    纵使已经死去的黑衣人若是能起身也恨不得一巴掌抽得少年郎分不东南西北,再骂一句,“去你-妈的遗养天物,回馈自然。我落叶归根、入土为安怎么就迂腐了?”

    福伯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上前问道:“那……少爷,那我们还埋吗?”

    “你要希望你家少爷我另一条腿也残了,你就把他们俩埋了,顺带给你家少爷也挖个坑。”

    白衣少年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与此同时使足了劲,一瘸一拐往前跳,赶紧离福伯远一点,跟他待久了智商会被拉低。

    马车上,少年与少女相对而坐。

    少女依旧是那副冷淡眼神,盯着白衣少年郎,看得少年郎无奈的在心中自我安慰:“只要我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人就一定不是我。”

    少年郎看向少女,刚欲开口。

    “啪!”

    少女一巴掌打在这个读书人脸上。

    受了少女一巴掌的读书人满腹委屈,毫无斯文之气,骂道:“苏小妞,你干嘛打我?”

    “啪!”

    又是一巴掌,清脆响亮。

    少女苏云欣冷淡道:“你眼神不对。”

    “眼神不对?我怎么她了,怎么就眼神不对了?我就是想问问你还跟上来干嘛?你不是要走吗?”

    但少年郎又怎么敢再问,只得忍气吞声,捂着脸问道:“那这一巴掌又是为什么?”

    少女依旧冷淡,“你吞口水了。”

    少年郎:“我……”

    “啪!”

    又是一巴掌。

    少年郎眼神幽怨:“我……”

    性子冷淡的少女,道:“我这人脾气不好,有喜欢打人的好习惯。不过,你放心,在抵达京城之前,我会尽量克制住自己,如果不行,那你就自己躲远点。”

    这位刚刚杀人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少女哪有什么打人的好习惯,就是看不惯这个道貌岸然的登徒子,如果这小子不是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少女还懒得搭理他呢?

    少年郎悻悻然挪了挪身子,尽量躲到一边,离这小妞远一点。

    他心里实在是搞不明白,一个看起来清清秀秀、文文静静的好姑娘,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坏习惯,她爹妈也不管管?

    就这样,两人坐在马车上,沉默不语。

    一个时辰过去,三个时辰过去……一天过去。

    少年终究是忍不住,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试图和少女好好聊聊人生,比如怎么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再比如打人有多不好,会嫁不出去什么的。

    但从始至终,少女就没回他一句话,倒是啪啪啪的给了少年郎不知道多少次巴掌。

    只是白衣少年郎依旧是记吃不记打,恬不知耻、毫不尴尬的喋喋不休。

    时间恍如白驹过隙,一转眼便是一个月过去。

    这一个月倒是相安无事,也无追杀,少年郎的马车也顺利的穿过了南里府,来到南京府地界。

    此刻的天气却不大友好,已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随时可能来一场瓢泼大雨,让得少年郎所剩马车寸步难进,而且,此刻也是临近晚上。

    “少爷,眼看着天就要下雨了,刚好,前面有间破庙,我们要进去避避雨吗?”

    车厢外,传来福伯询问的声音。

    听到福伯的询问,白衣少年郎看向一旁坐着闭目养神的少女,道:“苏姐,外面要下雨了,前面有座鬼……有座庙宇,咱们要不要下车休整一晚,明日在启程?”

    一路上,不知道被少女暴打过多少顿,脸上依旧红肿的少年郎这次学乖了,也不敢在叫少女苏小妞,而是叫苏姐了。

    刚刚本性使然想说“鬼屋”的少年郎突然记起自己当时讲那个鬼故事时的惨痛教训,要不然此刻,他的英俊脸庞也不至于至今……

    少年郎意识到这一点,顿时连忙改口将“鬼屋”换作“庙宇”。

    不然,他估计自己还得遭一顿毒打,这小娘们实在是太狠了,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我呸,不对,是一点也不懂得怜惜伤员,还他么的特意朝自己骨折的左腿踢了两脚,若不是那断骨基本长好,估计还得再接一回。

    不过,少年郎倒是整不明白这个和自己一样才十六岁的少女,杀人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又怎么会怕鬼?

    难道她自己杀了人就不怕那些人变成厉鬼来找她索命?

    这一点,白衣少年郎很好奇,这一点,白衣少年郎不敢问。

    悠悠然睁开眼的少女,轻飘飘道:“自己没脑子,不会做主?”

    少年郎悻悻然缩缩脖子,受了气,对马车外的福伯喊道:“自己没脑子,不会做主?”

    可怜的福伯,尴尴尬尬的收了声,赶着马车朝破庙去。

    这一个月,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自家少爷,唉,他自己被人家苏姑娘打了,就找自己撒气,不敢找人家苏姑娘去理论,这是什么道理嘛?

    不一会儿的功夫,马车便到了破庙前,三人下了车,看向破庙。

    这是一间杂草丛生的两进院破庙,破庙门前的破石碑上落满了尘土,但石碑上的文字却依然清晰可见,石碑上写着:“青衫寺”。

    周围有几棵黑压压的老槐树,加之此刻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初作,破庙更加显得阴气森森。

    看到石碑上这三个字时,白衣少年郎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就连在白衣少年郎眼里一向以暴力著称的清秀少女也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那个让她觉得讨厌的家伙的胳膊,下意识的握了握,力道十足。

    可少年郎此刻却并没有丝毫的察觉,可能是心里太害怕的原因,就连疼都喊不出来。

    只有不识字的福伯,最为淡定,问道:“少爷,我们还进不进去?”

    破庙内堂,有一道微弱泛黄的光芒传出,提着灯笼的福伯早已看出里面可能已经有人入住了。

    按照江湖规矩,无主之屋舍,先入者即为主,后来者皆为客。

    所谓客随主便,既然破庙先有主了,那如果自己还要进去划分个地界的话,总得和里面的人打声招呼才是,如果贸然闯进去,对方要是领地意识比较强,那双方便很容易产生冲突。

    打招呼,得到对方允许,这样,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冲突,也最为稳妥的处理方式。

    “少爷,少爷……”

    见自家少爷迟迟没有回应,只管望着一块破石碑出神,福伯又连着叫了两声。

    听到耳畔声音,白衣少年郎方才回过神来,不过心中却依旧在打鼓,甚至他自己没想到,当初自己随口瞎编的故事,现在反而一语成畿。

    白衣少年郎看着庙内透射出来的微弱光芒。

    要不要进去呢?

    成了一个让白衣少年头疼的一道选择题。

    这些日子被打多了的少年郎在做主这件事上变得没有之前那么果断,因而才下意识的看向身旁身穿淡青色连衣裙的少女。

    然而,此刻少女的情况,比之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张瓜子脸,惨白得怕是没有了知觉,哪还有做主的心思?

    白衣少年郎定定心神,喃喃自语,安慰自己道:“都是假,都是假的,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里面的人一定不是个男的。”

    “我呸,说错了不好意思,里面的人一定不是男的,不对,不是,里面的一定不是人,也不是,里面的个读书人,一定不穿青衫。”

    一番心理纠缠,少年郎习惯性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算是定定心神,给自己壮壮胆子。

    继而,抬眸看向破落庙内高声喊道:“里面,可有人在?”

    一息,两息,三息……

    庙宇内无人回应,就这时……

    “呀--呀--”

    树梢上的乌鸦突然发出两声。

    三人心头微跳,仿若放在肚中的心跳出胸膛,害怕至极。

    三人皆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去,只见左方一颗老槐树上,其一棵树梢上,一只乌鸦被这狂风吹得站不住脚,突然“呀,呀”叫了两声,接着“噗嗤”一声,展翅飞走了。

    “是过路的吧!进来吧?”

    就在此时,庙内传来一位青年的声音。

    众人抬头望去,不知什么时候破旧的庙门口站着一位“青衫书生”。

    在摇曳的灯火照应下,青衫书生清风拂袖,身形飘摇。

    “鬼呀?”

    顿时,一位女子的惊叫声愕然传出。

    提灯老者手腕一抖,灯笼落地,瞬间,周围一片灰沉沉。

    白衣少年郎除能察觉有什么事物死死咬住自己的耳朵,隐隐作痛之外,身上已然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