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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无情叹（四）要改
银芒闪烁。
一滴冷汗顺着西门倾夜脸颊流下，他唇色因为浑身的疼痛泛着青色，听到声音，微微抬头，看向来人。
那人身影尽数掩盖在黑袍之下，却止不住一身凛然肃杀之气。
空寂大师以九宗还朝秘籍所在故意引他出来，他应当就是渊深了，没想到，看着慈悲心肠的空寂大师，却养育了这样一位可怖之人。
银光剑宛如游蛇，划破空气，削向西门倾夜左肩。
那人显然看出西门倾夜伤势，他右手已废，腹部重伤，已是无力动弹之人，若是再削去了左臂，那就只能任人摆布，到时，他想要问的问题就简单多了。
西门倾夜抬头看过去的一刹那，眼中诡异的血红落入那人眼中，太过妖魅古怪，那人不由一愣，银光剑便稍慢了一秒。
然而就这一秒的时间，西门倾夜翻身躲开了银光剑，一枚银针自左手飞出，又快又准，刺入了那人握剑的手腕。
咣当一声，银光剑掉落在地。
那人并没有后撤，冷哼一声，身法如风，左掌蓄势，紧随而上，一掌内劲十足朝着西门倾夜胸前拍去。
胸前才受过齐聚三人内力的一掌。
这一掌眼看躲不过，西门倾夜顾不得撕裂身上伤口，左手伸出，一掌对了上去。
那人轻蔑一笑，“不自量力”却在对上西门倾夜手掌之时，又是愣了一下。
西门倾夜心下也是吃了一惊，那人手掌宛如铜墙铁壁一般冷硬，冷硬中又带着一股****之势的压迫。
砰的一声，西门倾夜身影狠狠撞在了身后墙壁之上，胸前压抑许久的血腥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那人踉跄后退了几步，这才站稳，盯在西门倾夜身上的眼神越发吃惊。
“你，不是西门倾夜，你，是谁？”用这般伤残的身体还能将他击退三步，若说是江湖上那个倾城山庄的少庄主，说什么他也不会信。
然而，他又确信，此人的确是西门倾夜无疑，他以前见过他三次，他都是虚弱至极一副未死将死的模样，没想到……不过，这反倒更是勾起了他的兴趣。
他说话的声音平淡缓和，没有情感一般，低沉带着诡异的味道。
见西门倾夜左手紧紧按在腹部血流不止的伤口上，身影摇摇欲坠，他心下明了，那一掌，虽然没有落在他身上，却也比落在身上好不到哪里去，人既然逃不了，他便也不心急，左手伸出，落在右手手腕上，内力涌出，逼向血脉银针。
眼前的视线暗了又暗，浑身宛如游走在刀尖之上，没有不痛的地方，胸前被莲花印刺过的地方更是火辣滚烫，即便种了红莲，莲花印造成的伤势仿似仍旧止不住撕裂的趋势，鲜血顺着身上绷带自右手指尖滴落。
这样一幅残躯，或许，他真的会死，就像那飞蛾扑火，西门倾夜自嘲一笑，并没有回应渊深，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摇摇晃晃的站直了，向前移开了步伐。
他想着，即便要倒，也要倒在连柯怀里，那样，他还能从她眼中时而流露的无措中安慰自己，她对他还是有心的。
渊深镇定自若，坐在地上逼着银针，直到西门倾夜走到门口，他声音才不缓不慢的传来，“这么着急，是为了见方才被你点穴的小姑娘？”
“父女相聚，你总要给他们留点时间，好好谈谈心”
他说的平淡，然而对西门倾夜来说，无疑是一颗惊雷。
西门倾夜靠着墙壁站定，神色冷冷看过去，“你怎会知道她的身世？”
空寂大师未曾见过连柯，不可能瞧出连柯身世，那么只有一人，“是无名老朽告诉你的？”
他既然是空寂大师一手养大，那自然也认识无名老朽。
“九宗还朝秘籍在何处？”渊深冷冷一笑，“若是想知道实情，就说出来，我也可饶你不死”
看不清西门倾夜神情，他又道，“西门倾夜，你也别想着蒙骗我，我知道，老和尚心里恨不得杀了我，定然叮嘱过你不许告诉我，但是，现在，秘密换秘密，怎么样？”
老和尚自从中了剧毒，就呆在房间不吃不喝，不肯出来，他一直躲在暗处观察，就不信他会守着九宗还朝的秘密死去，直到听到渊和打开了静海寺的大门。
之后发生的一幕他瞧得一清二楚，让他不由想起了无名老朽的话，“渊深，用情至深之人我找到了，就是他，西门倾夜，你应当记得，有一年，西门醉玉夫妇抱着一位心脉受损的婴儿前往静海寺求过平安符”
他当然记得，那婴儿面色苍白，一动不动躺在那夫妇怀里，让他起初误以为是一个死婴。
既然用情至深，他就不信他会无视那位姑娘的身世，何况……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西门倾夜，我方才经过凉亭时，听到傅照雪在教那位小姑娘如何解穴的方法，你再不开口答应，怕是来不及了”
“你错了，空寂大师死的很祥和，他半点未曾提到你”就听西门倾夜声音平静传来，让他勾起的笑意还未完全绽开便又冷了下去。
他知道老和尚对他无情，却没想到临死就连恨他都不愿意。
一股怒气蓦然袭向心头，他转过身去，恶狠狠的看向一旁已经冰冷了的空寂大师尸体，“你真以为九宗还朝秘籍落在一个外人身上我就得不到了吗？想死的安详，妄想，我要你在黄泉之下也不得安眠”
一掌拍向空寂大师尸体，落下的时候犹疑了一下又撤了回去，“看在渊和的面子上，我留你全尸”
止住心头动荡的怨气，他镇定下来，再次逼向银针。
银针从指尖逼出的一瞬间，他睁眼看向门口。
然而，那里，除了一滩血迹空无一人。
哼，想要以他那样的身体去阻止他的小情人吗？没有说出九宗还朝秘籍所在，妄想。
渊深身影如风顷刻间飞出了房屋。
夜色中，冷连柯听到声音止了脚步，瞧了过去。
正好看到西门倾夜从黑暗中走来。
傅照雪说袭击了无心大师的黑衣人就藏在这静海寺中，现在，看来，应当没事。
她不再看他，转身往回走。
“连柯”身后传来西门倾夜气息紊乱的声音。
她一顿，还未反应过来，身后一暖，西门倾夜已经来到了她旁边，速度竟是如此惊人的快。
“傅盟主呢？”就听他问道。
原来是见被点穴的她无故出现在这里，起了疑心。
她心思一转，眨着眼回头笑望向他，“你觉得呢？被我杀了！”
“西门倾夜，就像你害我宗主叔叔那样，你把我留在傅照雪身边，可曾想过会有这一刻？”
“如何杀的？”他平静的听她说完，问道。
“当然是一剑刺死了”
话落，传来他一声轻笑，“连柯，杀傅照雪，怕是一剑还不够”
她的小心思，瞬间就被拆穿了，她收了笑意冷声道，“对，就像杀你，一剑根本就不够”
“连柯”西门倾夜看着她，轻轻喊了一声。
她冷冷撇过头，等着他下句。
“连柯”却听他又柔柔叫了一句。
心里升起一股异样感觉，她嗯了一声。
“杀了傅照雪，我定然不会放过娘娘的”他这般温柔的喊她，却说出了这样让人冷然的话。
冷连柯心里一凉，握着碧血剑的手紧了几分，“那要看，你会不会有命在”
“所以，只要我活着，你就不能杀他”
所以，你不会活着，娘娘也不会允许。冷连柯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不想再跟他废话。
然而，走了几步，却听不到西门倾夜跟上来的声音。她回转身看去，那人仍旧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冷风吹来，带过凌厉杀气。
一条黑影蓦然出现在西门倾夜身后，手指如勾朝着他肩头抓去。
“黑衣人！”
冷连柯立即挥剑斩向那人手臂，剑气而过，那人缩回手去。
听他冷哼一声道，“西门倾夜，你既然不肯说，可别怪我对你的小情人不客气”
那人突然朝着她这边攻来。
冷连柯立即持剑回守，然而，剑刃落在那人身上，却被一股绵软之力阻挡，这种砍在棉花上的感觉，让她想起了当初无望崖无心大师的那一招金钟罩似的武功。
难不成他也是千峰寺的和尚？
巨力袭来，将她的剑刃弹开，冷连柯立即随剑后撤，然而那人紧随而上，一掌拍向她肩头。
冷连柯原本欲咬牙忍了这一掌，趁机挥剑袭向那人心口，瞥眼看到西门倾夜仍旧站在那里，她突然想起一句话，“你看，你方才只顾着杀我，连一粒小小的石子飞来都躲不过，往后若是我不在身边可该如何是好！”
不知为何，她心中一痛，于是侧身挥剑对上了那人手掌。
剑刃砍在那人手掌上，竟是纹丝不动。
难道这人练了一身铜墙铁壁吗？好可怕的家伙！
“小姑娘，你躲不掉的”看出她眼里的慌乱，渊深越发得意。
很快，冷连柯渐渐体力不支，然而那人却像是越发猖狂一般。
拍向她胸口的一掌再也躲不掉。
就在冷连柯想要放弃的时候，她的身体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包围，卷着她身子飞向一人怀里。
西门倾夜紧紧抱着她，“连柯，我忘了，银针只有那么一根，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她不解他的意思，抬头看向他，却见他已经转过脸看向渊深。
“你不该打她的主意”他的声音冰冷，带着压倒性的寒凉冷漠。冷连柯听的吓了一跳，她似乎从未见过他这般与人说过话。
“好说，只要你告诉我九宗还朝秘籍在哪里，我自然不为难你们”
“千峰寺”
“别以为我没去过千峰寺，那里根本就没有九宗还朝秘籍”
“一本金黄色的书札”
“我如何相信你？”
“你不得不相信我”
冷意自西门倾夜双眸传来仿佛直透入渊深心脉，渊深这才细细认真打量了一下西门倾夜，看来，这位少年真的不一般，“好，你若没有骗我，我自然会守约”
渊深说完身影没入黑暗。
直到确定渊深离开，西门倾夜才将冷连柯放下，“连柯，我放走了傅盟主要杀的人”他轻轻一笑，说道。
“你……跟他？”冷连柯疑声问道，为何那人会说出守约二字。
“没什么”他往后退了一步，“去看看傅盟主吧，免得让他跑了”
西门倾夜古怪的举动让冷连柯越发疑心，“西门倾夜，你在搞什么鬼？”她才不会相信他真的放心她杀傅照雪，先前还不要命的阻拦呢。
浑身的痛已经到达了顶峰，西门倾夜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连柯，其实，杀我一剑就够了，只要你真心想要我死”
冷连柯立即冷了脸色，“西门倾夜，就算用苦肉计也要有个限度，别再这么假惺惺的对我说话”
她咬牙转身道，“我先说清楚了，我不会像你一样不守承诺，我既然答应暂且不杀你，那就不会动手，那一剑是你不躲，不是我想刺”
说完，她烦躁的急速离开。她不想再听一字一句，那样让人难过的话。
看着她快步离开，心里的失落就像汪洋大海将他吞没，西门倾夜闭上眼睛，墨发飞扬倒向地面，任凭痛意麻木所有知觉。
不是打定主意让她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了吗？然而，终究，还是不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