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残月谷的腐食生物都吃撑了】

上善三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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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尘缭绕,沙雾四起,

    剑戟刀枪碰撞,鲜血与碎肉横飞,因战争而寂静了多年的残月谷,再次因战争而纷乱,

    鲜血浇灌了枯死的野草,却无法拯救不知为何而战斗的士兵;逝者的尸体喂饱了盘旋在天空中的秃鹫,却无法填满活着的人心中的欲念。

    八个月内与数位居于剑谱排名前位的一流高手比剑,期间更是无数次与数不清的杀手进行战斗,与盖聂同行的近一个月内也杀死了不少秦国的追兵,沈长安自认已是身经百战见过不少腥风血雨,但这次残月谷之战,他还是被惊到了。

    凡者,以一敌一;良者,以一敌五;

    强者,以一敌十;侠者,以一敌百;

    剑圣,以一敌三百!

    沈长安站在以盖聂为中心的战场边缘处,未受伤的左手持着止非剑时刻提防着可能会袭来的士兵,右手按住天明的肩膀把人护在自己身后。

    士兵也不是傻子,靠近剑圣的人都一剑一个被捅的透心凉,自己就算过去了也只是白白送死,但军令如山,要是就此逃跑被抓到还是免不了一死,所以啊,又想活命又不能逃跑,就只有一个方法。

    有人这么想着,身体向沈长安所在的方向靠近。

    感受到了危险气息的沈长安沉默片刻,抬手挥剑,迅雷之间就将企图从后面偷袭的一名士兵头颅斩下,无头的身躯轰然倒地,震的其他抱有同样偷袭想法的人停住了脚步,也就在他们慌神的瞬间,盖聂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手起剑落,剩下的几个士兵也魂断于此。

    鲜血四溅,染红了开裂的沙石,也染红了沈长安的衣角。

    沈长安看着杀气四溢的盖聂,不留痕迹的皱起了眉头。

    这一个月内盖聂多次与秦国的追兵战斗已然消耗了他不少精力,又听说之前与胜七的战斗里盖聂为了保护天明而被由高处掉下的马车残骸砸伤,近日的仓皇赶路也是搞的他日夜都不得休息,纵使盖聂是天下剑圣,面对训练有素的三百大秦士兵怕是也十分吃力。

    沈长安并不担心盖聂会输,他担心的是盖聂为了赢而付出的代价。

    沈长安略带担忧的回头看向天明,发现对方正大睁着双眼甚至过于兴奋的看着这场堪称屠杀的战斗,完全没有意识到盖聂在这场战斗中会受伤的有多严重。

    将止非剑换到右手,试探性的挥舞几下,肩胛处的疼痛瞬间蔓延了全身,持剑的手也颤抖着几乎要拿不住了,沈长安生生的咽下了闷哼,心也凉了半截,

    盖聂说废他半个月的臂膀是认真的。

    沈长安深吸一口气,尽力无视身上的疼痛,又把剑送回了左手,虽然左手用剑会大大的降低功力,但总比完全用不了武器好。

    沈长安攥紧了手中的剑,顿时周身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剑刃也因他的隐怒而嗡嗡作响起来。

    “你干什么?!”

    以为沈长安又要搞事情的天明立刻拽住了他的衣服,双眼瞪的又大又圆,说话的语气也十分急切。

    “大叔已经说了会护你周全,而且这里这么危险,你可不要想着这时候逃跑!”

    沈长安不禁笑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天明的头,趁对方愣神的瞬间把衣服拽了出来,然后转过身去面对为了生存已经全部杀红了眼的秦兵。

    “他若是想护你我周全,必先护他自己周全!”

    说罢,沈长安挥舞起止非剑,如一道闪电般向着那些围在盖聂身后虎视眈眈的士兵刺去,

    一声惨叫传来,一个士兵捂着流着血的腹部倒了下去,其余的士兵见状纷纷慌乱起来,本来只对抗一个盖聂就已经很艰难了,现在又出现了一个不知道哪来的而且武功不俗的敌人,这场战斗获胜的几率微乎其微。

    在众人慌乱的空档,沈长安一边挥剑杀敌一边奔向盖聂,片刻间便已经来到对方跟前。

    “喂,剑圣大人!”

    沈长安昂起头与神色复杂的盖聂对视,然后咧嘴一笑,语气轻快的不像是在战场之上:“背后啊,就交给我吧!”

    ————————————

    狂风漫起,沙霾铺天,残月谷一片昏黄之色,

    风在空中凄厉的怒吼,与狭长悬道战场之上的厮杀声混合在一起,似是亡魂在嘶吼,又似是怨灵在哀鸣,听的方圆十里的人都脊背发凉,恨不得立刻丢下行李逃窜而去。

    而此时山谷上方的断崖处,正站着两个面色从容、似乎完全不畏惧这风与血的男人。

    站在断崖边缘处的高挑男人一袭黑白间分的斗篷严严实实的遮住了身体的绝大部分,脖颈之上的部分也被用与斗篷相连的黑色帽子以及斗笠盖住了,如果不是因为露出了嘴巴和胡须的部分,怕是会被人远远看到只当成是机关人。

    而站在稍后一些的男人身材矮胖,苍白的头发、眉毛和胡须足以说明他的年纪,一身黄黑相间的衣服搭配上仍旧挺拔的脊背显示出此人绝非寻常老人。

    任谁也想不到,这两个在狂风中被吹得满脸沙土的人居然就是传说中神秘莫测的墨家巨子和江湖人称班大师的墨家机关术传奇人物。

    虽然狂风并未停止呼啸,但两个人完全没有被风影响,站在了断崖尚还安全的区域俯看着残月谷狭长甬道上的那场精彩的战斗,不时的一言一句交流着有关处于战场中心那人的情报。

    “这次盖聂的叛逃,应该不会对我们的行动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吧?”

    班大师的胡须随着风飘动,他把视线转向一旁的墨家巨子,语气中带有一丝担忧的询问着。

    “这一点,相信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巨子的声音极为平静,若不是因为多年的相处让班大师听出了隐藏在其中的那一丝忧虑,他还真的会以为巨子根本不在乎盖聂。

    “沈长安的事,有什么进展吗?”

    得到了想要的情报,巨子微微偏头将视线转移到一直站在盖聂身后时刻为他解决企图偷袭的秦兵的沈长安身上。

    班大师一脸失望的摇了摇头,缓慢说道:“我派出了大部分目前空闲的墨家弟子去调查沈长安这段时间的所有活动,但每天得到的情报都并没有什么异常。”

    “再把他的事从头给我仔细讲一遍吧。”

    “是。”

    班大师长叹一口气,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捋着自己的胡子,两眼盯着仍在战斗中的沈长安不自觉的出了神,片刻后,缓缓开口。

    “九个月前,这个年轻男人一脸迷离的进入明月坊,坊内护卫队其中一队的队长见他身无分文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以为对方只是个难民想要把人撵出去,却没想到不到三招就被撂倒了。”

    “哦?明月坊?那个传闻中能买到天下奇珍、面向七国各个阶层的人们且处于绝对中立势力的商行?”

    提到明月坊,巨子突然来了兴致,声音中隐藏不住的浮现出好奇。

    班大师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因为自称绝对中立,所以明月坊一直被不少别有用心的人针对,而每月一次的‘天星会’更是不得安生。

    ‘天星会’,说白了其实就是每月一次的拍卖会,不仅是明月坊自身出售的珍贵物件,其他人也可以在群星会上拍卖自己想要卖的东西。

    被拍卖的可以是武器,是珠宝,是药草,甚至是武功秘籍。

    而某样东西能否拿上台拍卖也是要经过坊主亲自鉴定的,

    首先,只能拍卖死物,也就是说像人、情报、身体的一部分都是不可以的。

    其次,交易不能以物换物或者搪塞抵账,一旦交易完成,买家必须当场拿出全价银两交与卖家。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拍卖者必须证明自己就是物品的主人,如果被发现拍卖之物是偷来抢来的,那这卖家可就后果难料了。

    在拍卖会上陆续出现了碧血玉叶花,剑谱排名高位的名剑‘双鱼’,某位亡国皇妃的彩凤兮凰簪等稀世珍宝之后,明月坊的名声大噪,来参加每月一次的天星会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又因为这场拍卖会是面向七国各个阶层所有人开放的,所以来参加的不少人都是上至三公的当朝权贵或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侠士剑客。

    也正因如此,不少有着私人恩怨或者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杀手想要在这场拍卖会上对目标进行刺杀,明月坊的坊主自然想到了这点,所以坊主不仅默许来参加天星会的人进行易容或用自己的方式隐藏身份,更是极度重视坊内的安全问题。

    班大师瞥了眼陷入沉思的巨子,心中了然对方在想些什么,便直接替对方就说了出来:“明月坊一向是卧虎藏龙高手辈出,据说连里面最低级别的打杂小厮都是曾在外能一敌五的士兵,而能够成为坊内护卫队其中一队队长的人,武功修为更是不用多说。”

    “没错。正因如此,能在三招之内打败护卫队队长之一的人,其身份更会十分有趣。”

    听到班大师的话和自己的想法一致,巨子继续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想必明月坊的坊主也这样认为,她便派人去好生招待打探消息,得知那人的姓名是沈长安并自称失忆,在核对了相貌体态、特殊配饰以及武功门路之后,立刻把这个情报告知了城内的墨家弟子。”

    巨子把‘立刻’两个字说的很重,似乎其中饱含深意。

    班大师不语,他突然想起了那些在江湖中流传甚广的闲言碎语——明月坊坊主与前任墨家巨子六指黑侠暗有私情。

    不过说来也奇怪,明月坊一直表示自己的立场是绝对中立,但在墨家的事上总是会格外帮助,而两位首领也是各方面也都十分匹配,说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倒也不为过,

    且最重要的一点,即使是在墨家待了多年的弟子——甚至是身为首领的班大师——也不能直接否认这两个人没有私交。

    所以在六指黑侠失踪的这十几年里,明月坊渐渐的与墨家断了联系也是在众人意料之中的,而这次沈长安的出现,让两个组织再次有了交集。

    班大师想起了多年前第一次见到沈长安的场景,那个瘦弱苍白面无血色的年轻男人睁着一双藏匿着戒备和恐惧的眼睛,礼貌而僵硬的躲在六指黑侠和荆轲身后打着招呼。

    沈长安是六指黑侠带来的人,沈长安也是传闻中最后一个见到六指黑侠的人。

    因为与六指黑侠有关,所以之后墨家开始满天下的寻找沈长安时,明月坊也出动了。

    十年过去了,沈长安这个名字早已被许多人忘却,可明月坊却一直记在心里。

    或者说,是仍记得六指黑侠。

    “太像了,不是吗?”

    巨子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班大师的思绪。

    “武功路数中依稀可见当年我们教他的那些东西,左手上的红翠碧玉扳指也并非赝品,就连那身素白劲衣也没什么变化,更重要的,是那张脸。”

    巨子说罢,便不再开口,而班大师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甬道上那场即将结束的战斗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巨子想说什么,

    那张脸岂止是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六指黑侠带沈长安来到墨家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了,整整十六年,沈长安的容貌从未有过变化,仿佛岁月在他身上静止了。

    不,不止是静止,甚至有些……回退了。

    记忆中的沈长安偏爱安静并不多言,心思细腻、内心充满着不可言说的哀伤秘密,有时气场冷冽的堪比小高,有时又心思缜密成熟的让人不由得猜想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而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沈长安截然不同,探子们对其的评价都是胸无城府、不擅思考、十分话唠、热爱作死搞事,妥妥的一个初入江湖的轻狂少年。

    难道……难道真如他告诉坊主的那般,失去了除了名字以外过去所有的记忆?

    班大师摇了摇已经混乱成了浆糊的脑袋,打算暂时忘却这件事,因为比起失去记忆,这个突然出现的沈长安还有一处更值得思索的变化。

    “即使性情大变可以用失忆来解释,可那身剑法……”

    班大师的眼睛微眯着,望向残月谷中那场即将结束且毫无胜负悬念的战斗,

    虽然在战斗一开始就猜到了结果,但他还是被盖聂的强大给震撼到了,即使没有沈长安的中途出手相助,相信这场战斗也不会持续太久。

    盖聂手起剑落,随着最后一名秦国士兵的躯体倒在地上,这场血腥残酷的屠杀终于归于平静。

    “他会用剑,而且造诣不低。纵使他的右臂受了伤,但左手用剑也依旧能够做到游刃有余。”

    “沈长安受伤了?”

    班大师心中猛然一紧,他刚才只顾着观察这场战斗并没有在意沈长安的情况,此时听到巨子的话,才注意到沈长安虽然是左手用剑但在战斗中多次下意识的使用右臂却最终因为疼痛而收回,如果和他交战的不是普通士兵而是绝顶高手的话,每一次的下意识之举都将是一次致命的破绽。

    虽然十年前发生了那样的事,但沈长安毕竟曾与墨家相处了整整六年,说班大师一点感情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有着同样心情的的巨子伸出手搭在了班大师的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下,示意他不要太过担心。

    “他一直都是个迷雾重重的人,但我有种预感,我们很快就会了解一切的。”

    巨子微微眯起眼睛望向刚刚结束了战斗正大口喘息休息着的沈长安,眼神中充斥着由各种各样混合而成的难以言说的情绪。

    荆轲刺秦失败之后,墨家已呈衰败之势,自他成为巨子之时就一直在奔走各方与诸子百家结盟,如今已过去十几年了,多年的努力即将会有结果,

    半月之后,百家齐聚机关城,不论那时会发生什么,不论情况或好或坏,都必将颠覆当今天下局势。

    他将一切事无巨细的策划好,却未曾想到临近之日竟突生这些变故。

    盖聂携荆轲之子叛逃嬴政,十年前神秘失踪的沈长安也于此时突然出现。

    记忆中并没有听说过盖聂与沈长安之间有发生过什么,但……这两人都曾与荆轲有着千丝万缕、不可言说的秘密联系,也许……

    再度陷入思考的巨子眯起双眸,幽深如墨的目光锐利的打在沈长安身上,久久的不肯离去。

    而狭长甬道之上的那人似乎是感受到了这咄咄逼人的目光,沈长安的身子猛地一颤,只感觉脊背发凉,似有阵阵阴风夹杂着杀意略过。

    他颤悠悠地举起因为长时间的战斗而已经有些脱力的左手,规律而轻柔的揉捏着不时发出阵阵疼痛的右臂肩胛。

    他左手大拇指之上红绿相间的碧玉扳指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闪过一道亮光又很快消失不见,与此同时,隐藏在衣服之下的那些刚才战斗时受到的细小伤口正以诡异的方式和速度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