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关于张良开局捅了我三剑这件事】

上善三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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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起韩国都城的销金窟,只怕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除去赌坊马场那些是非之地,单说美人聚集的青楼红阁,有名的一只手掌都数不过来。

    紫兰轩并不是最出名的,但却是最为特殊的。

    和其他楼阁一样,紫兰轩日夜来往客人不计其数,而其中多是达官显贵,甚至就连宫中的几位公子也流连忘返,想要一睹美人风采的、企图巴结未来的韩王的都聚集在此,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夺得其中美人青睐,更有甚者更是为了见上花魁一面而倾家荡产。

    和其他楼阁不同,这里的主人并非是年老色衰的臃肿妇女,而是一位身材高挑、气质妖娆、有着不输于花魁姿色的美丽女人——紫女。

    夜晚都城总是格外寒冷的,对于每一个无家可归来说都是一个劫难,若撑不过,便没了命。

    而与之相反的,都城的繁华之地却灯火通明、喧声鼓乐,深夜的紫兰轩更是人声鼎沸,无以数计的人在这里纸醉金迷。

    紫女的手段不凡,平日里又有不少贵族公子来自寻乐,自是没什么人敢在这里撒野但,但平稳的时间长了,总是会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酒鬼在此造作。

    顶楼雅间,一名一袭碧黄色长袍的微胖男子正欢声大笑,左怀拥着一个身着暴露的妖艳女子,右怀搂着一名穿着保守抱着琵琶的清倌美人。

    那男人用玉冠束发,锦缎束腰,腰间还坠有一枚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通透古玉,纵使是愚笨之人,也能看得出这人的地位绝对不低。

    事实上,此人正是当今韩国司空吕宽的第三个儿子,吕让。

    “吕公子,这月明星稀,美酒做伴,不如让铃兰为您弹奏一曲助助兴。”

    妖艳女子抿唇一笑,柔媚无比的声音入了耳,纤纤玉手抚上吕让胸膛,同时用眼神示意抱着琵琶的铃兰赶紧离开。

    铃兰见状连忙抱着琵琶起身,却被吕让猛地给拽住了手腕,那力道大到她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

    “牡丹啊,铃兰姑娘的音乐本公子平日里都腻了,今天想换个口味。”

    这么说着,吕让松开了抱着牡丹的手,对着屋内角落的古琴点了点楼示意对方过去,同时不安分的咸猪手摸上了铃兰的胸口。

    纵是风尘女子,也是分为红倌和清倌的。

    牡丹是红倌,陪人喝酒,与人寻乐,为人同寝。

    铃兰是清倌,巧手抚琴,抬腕击筑,莺歌燕舞。

    红倌不卖艺,清倌不接客,这是紫兰轩人尽皆知的规矩。

    “吕公子莫要为难牡丹了,牡丹手拙,哪里会弹奏这些玩意呢?”

    牡丹的薄唇勉强勾起,半低下身子将胸口处的衣襟大开,展示给吕让一片撩人风景。

    “那就给我滚出去!”

    可惜吕让已经对此见惯了,狠狠地骂了一句后,毫不怜惜的推了牡丹一把,转身又将铃兰压在了身下。

    本就身体娇弱的牡丹一下子撞到了屏风上,连带着一旁的花瓶都纷纷砸在了地上,以及女人的额头上。

    容貌对于女子来说是极其重要的,而对于牡丹这种风尘女子来说,脸是和命一样重要的东西。

    不知从哪里吹进了阵阵凉风,惊动了环绕了屋内一圈的蜡烛,烛火摇曳,房间突然暗了一瞬又很快亮起。

    牡丹扶着倒下的屏风想要爬起来,素手向身侧探去,摸到的不是冰冷坚硬的墙壁而是温暖柔软的人类手掌。

    “牡丹姐。”

    有些熟悉的男声传入耳中,牡丹惊讶的抬头看去,只见是一位身着素白劲衣,梳着长长的低马尾的纤细男人,那男人浅浅的笑,目光中尽是温柔。

    牡丹对这个男人是有印象的,最近在紫女身边见到过几次,想来是身份特殊自己不能过问之人。

    好像是叫……长安来着?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被屋内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吕让也没了继续鱼水之欢的心情,连忙把铃兰推到自己面前当做盾牌,生怕那人是来刺杀自己的。

    沈长安没有任何答应,他躬下扶起了牡丹,温柔的替对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擦拭去额头的血迹。

    “喂!本公子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见男人没有反应,吕让气急败坏,作为吕宽最受宠的孩子,他一向都是嚣张跋扈习惯了别人巴结讨好于他,没想到今天在紫兰轩居然被一个无名小卒如此无视!

    “吕公子,是她两位唐突了,我在此向您道歉。”

    扶着牡丹坐在地上,沈长安才转过身不疾不徐的走到吕让面前,他依旧是带着浅浅的笑,但那笑容中看不出任何感情。

    随手拿起了桌子上半满的酒杯,缓慢摇晃了几下,然后递给了吕让。

    吕让被沈长安的突然伸手吓了一跳,但等待了一会见对方仍是原地举着酒杯没有任何其他动作,这才敢伸手去拿。

    酒杯握在手里,吕让却没有喝的心情,他抬眼看了看站在对面没有任何动作的男子,不由得细细打量起来。

    那人身形颀长,虽然瘦弱但却很有精神,皮肤白皙却无病态,五官精致俊美,看的时候长了,竟觉得这人比起紫兰轩的这些美女还要养眼。

    “你是紫兰轩的人?”

    目光毫不避讳的看了对方许久,吕让开了口。

    “算是……吧。”

    沈长安微微一愣,歪着头有些不明所以的回复了对方,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若是知道了,是绝对不会如此淡然的。

    “你叫什么名字?”

    “长安。”

    “长安……”

    吕让小声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似乎要将这个名字嚼的烂碎吞入腹中。

    他眯起眼睛,不怀好意的眼神从沈长安的脚一直向上盯到脸,嘴角也慢慢的勾了起来。

    “紫兰轩这地方我可算是常客,怎么之前从未见过你?”吕让甩了甩宽大的袖子,俯身坐了下来,空闲的那只手搭在了桌旁,手上的戒指一下又一下的叩在上面。

    “吕公子地位尊贵,身份非凡,我只是紫兰轩区区一个新来的护院,有什么资格入您的眼呢?”

    似是为了加深话中的真实性,沈长安低下头敛下眼睑,一副受宠若惊却在格外克制的模样。

    而看吕让愈发勾起的嘴角,看来是傻乎乎的信了。

    “本公子以为紫兰轩里的货色都只是像牡丹、铃兰这种的胭脂俗粉,没想到竟还藏有你这般的美人。”

    沈长安着实被这话惊到了,他一抬头,柳叶似的两根细长眉毛高高扬了起来,张了张嘴结巴几下才回复道:“我是男子。”

    听到这话,吕让笑了起来。

    他抿唇喝掉了杯中一半的酒,然后笑了起来散漫的走到沈长安跟前。

    沈长安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他就又向前靠近一步。

    “长安啊,你可知,这世间美人那么多,可是不分男女的。”

    吕让说话的同时,空闲的那只手一把抓住了沈长安的手腕,同时还在缓慢向上摸索着。

    沈长安的身体一瞬间僵住了,嘴角的弧度也逐渐落了下去。

    吕让的用意太过明显,甚至于他都无法敷衍过去。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快点摆脱对方,却没想到吕让突然将手中的酒杯高举至沈长安的头顶,然后垂头,任由杯中嫣红如血的美酒洒落对方一身。

    冰凉的红色液体顺着额前的几缕碎发流至沈长安的锁骨,然后继续向下,没入胸口,吕让的视线也跟随着那酒,猥琐至极,毫不遮掩充斥其中的狂热欲望。

    “吕让。”

    静默了许久,静默到牡丹和铃兰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房间并且锁上了门,沈长安才缓缓开口,语气冰冷而强硬的说出了吕让的名字。

    他抬起头与吕让对上了视线,本就抿成了一条线的嘴唇此时更为落下,那目光冷冷的,似乎要将对方大卸八块碾成肉沫。

    “孤要让你吕家,三族尽灭。”

    之后,当张良面色凝重的处理烂摊子的时候,沈长安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然后开口。

    “孤不喜欢吕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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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长安小课堂开课啦!

    当有满满书生气质的美青年带着温柔的笑问你能不能把你的剑借给他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当然是要提前准备好灵霄散和包扎绷带啦!哦当然,最重要的你要拥有一枚可以随时随地快速你的伤口的奇妙扳指,不然就原地等死吧!

    当张良冲了过来一手把人按在墙壁上另一手捂着对方的嘴的时候,沈长安傻愣在了原地。

    当张良把止非剑精准而凶狠的插入腹部还未愈合多少的贯穿伤口时,沈长安的眼睛因为疼痛而睁的大大的,脑海中闪过了一连串的‘你大爷——’以及‘美人的脑壳怎么都不正常?!’。

    当张良把止非剑拔了出去又快速的立刻插了进去,沈长安已经在脑海中默默的开始写起了遗书。

    当张良又重复了一次拔剑插剑的动作,最终把沾满了鲜血的止非插在了地上,又静静的松开了挟持着对方身体的手的时候,沈长安的大脑一片空白,任由自己的身体直挺挺的脸朝下倒在了地上。

    “我不太明白。”

    将止非插入溪水中,任由流动的水将上面的鲜血冲去,张良看着那把剑,思绪飘到了多年之前。

    “你为何选择了这把剑,又放弃了这把剑,如今又重新选择了它。”

    止非止非,以止是非。

    若所想真如剑名,当年你又为何要背弃韩非呢?

    过往记忆如洪水泄闸涌入脑海,开心的、难过的、不甘的、痛苦的、相遇的、离散的,终究被名为时间的洪流冲淡击溃,徒留一片空白。

    迫使自己从回忆中醒来,张良瞥了眼还趴在地上装死的沈长安,毫不客气的上去踢了两脚,在看到那人蠕动了两下后才满意的停了下来。

    “折戟还在,我知道你死不了。”

    被一下戳中痛点的沈长安突然僵直了身体,然后迅速爬了起来跪在地上捂着腹部,他抬起头,用一双充斥着迷茫和震惊的瞳孔死死地盯着张良。

    “还是差一点啊……”

    看到这眼神,张良倍感无趣,他叹了一口气,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声音中的失望显露无遗。

    “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相信你真的不是他了。”

    “我……等……什……”

    支吾结巴了半天,沈长安的嘴唇抖动到都要抽筋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用浆糊来形容此时他的大脑都是在侮辱浆糊。

    突然遇到墨家巨子,突然救了他一命,突然被他身边的盟友强行要求共乘一匹马,突然被告知要分散前行所以走了小路,突然被人从马上推了下去,突然被对方压在石壁上捅了三剑,突然从对方嘴里说出了折戟的秘密而且似乎还十分了解自己的样子。

    沈长安他,大脑再次宕机。

    看着眼前不染一尘、气宇轩昂、挺拔如松、温润如玉又如虹的美男子,再看看狼狈落魄到半死的自己,沈长安仰天长叹。

    怎么同样是男人,差距就这么大呢!!!

    “我与你的恩怨未了,这三剑只是暂时消了我的怒气。至于墨家的事,我希望你清楚,我是不会因为你而改变任何计划。”

    顿了顿,张良继续说道:“有需要时我会来找你的,虽然很不想再次信任你,但你的身份的确会……极有用处。”

    跪在原地不敢动弹,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的折戟罢了工,也不知就维持着这个难受的姿势多久,腹部的伤口终于不再渗血,紊乱至极的气息也终于平稳了下来。

    咬牙忍着剧痛,沈长安把阴阳剑匣当成拐杖撑着它站了起来,一旁的张良正事不关己的抚摸着受惊的马匹,眼中的温柔与刚才的决绝判若两人。

    淦!我还不如一匹马嘛!

    沈长安苦涩的如此想到。

    他本应这时候赶紧开口询问张良自己过去的事情的,但不知为何,他开不了口。

    内心最深处的什么东西在极速的跳动,那东西跳动一次,不安就加深一分,仿佛只要开口询问找回了过去的记忆,那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就都会随风消逝,如坠深渊。

    罢了,若过去当真如此不堪,那就没必须刻意寻回。

    “子房兄?”

    回忆刚才发生的事,似乎听见墨家巨子叫他子房兄,沈长安干脆也用了这个称呼。

    张良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我没事了,继续走吧,他们该等急了。”

    当做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沈长安带着傻乎乎的笑容走向张良,那笑虽然愚蠢但却格外的令人目眩,竟刺的张良有些不能直视。

    天空中一声巨响,两人同时抬眼望去,只见一道墨色的烟花绽放在上空。

    “巨子已经找到了盗跖,我们也立刻动身回机关城。”

    张良翻身上马,低头思索了片刻,犹豫再三还是对着挣扎着想要上来的沈长安伸出了手。

    是怨,是恨,是悲切,是不甘,都先暂时放下吧。

    几里之外的高山悬崖上,阴阳家的大司命也同时在看天空中的烟花。

    墨家不愧精通机关术,即使是传递信号用的烟花也与众不同颇有美感,若是在平时,终究还是个女人的大司命恐怕会饶有兴趣的盯着看上几眼心里默念一句‘还挺好看’,可现在,望着那烟花,大司命丝毫没有看热闹的心情。

    这次刺杀墨家巨子的任务虽然失败了,但却找到阴阳家找了那么多年的人,对于东皇太一来说,这是足以抵消未完成任务的过失的。

    长安现世,随之而来的,多年前未完成的那两人也会被召回了吧。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隐匿了多年的湘君与湘夫人,终该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