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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出三福镇,继续朝南,行驶在真正意义上的洪流大陆官道之上。若是刨根究底,北域以北无尽的土地从未纳入洪流大陆的版图,并非因为恶灵族在其中繁衍生息,更是由于深处迷雾笼罩,地域不得丈量。
在北域外围,除了狩猎场枯木林,其他地方皆是荒无人烟,少有大胆之人进出。
此时官道两旁的风景没有北域那样的青草丛生,没有山鬼转野道的树木林立,只有成片成片的金黄色麦田,本是金光灿灿的麦子早已被割完,只留下遍地的茬子。
即便如此景色青婵也是满脸兴奋,正趴在马车窗板上,双手撑着下巴看的出神,只是偶尔一阵带沙的风吹过迷了眼睛才会将头探回车内,稍过一会儿等那一阵恼人的带沙微风吹走了便又探出头去。
天脊城周围并非没有这等景色,但是却没有这么成片的麦田,若不是之前去了一趟九重山,青婵都不曾记起上一次出城是什么时候。
秦萧楚见惯不怪,盘膝而坐,希望马车能够在走过路过时吸收些许零散的名山灵气。
习武之人的气力有外放与内收只说,气力发放是将体内经脉打通如同猛龙入海翻腾不止,便于展露实力及吸纳天地精华,但是过于消耗精气神,常见于出招及在山顶吸纳天地灵气之时。倘若哪家门派的弟子在修行时气力内敛,指不定就得挨师父一顿打骂,这不是偷懒是啥?
内收则重在养本固元,所以没有哪个武学高手随时一副气力发放的姿态,那种人摆明了脸上就刻着“来打我啊”四个字。
当初曹轻侯初次进天脊城之时便是气力外放,而此时,秦萧楚也是这般姿态。
苏长河驾着马车,预先感觉到二公子秦萧楚的异常。秦萧楚之前几次盘膝而坐都只是在自己体内捣鼓着,没想到竟然学会气机外放,苏长河倒是感到欣慰,秦萧楚在武学之路上定是不可限量。
车队领头的曹轻侯脸色微变,独骑在前的他一阵风似的掉头来到秦萧楚马车旁敲打着马车木板。
正畅游神识之海的秦萧楚收神回识满脸狐疑,曹轻侯解释道:“公子,官道之上的灵气既弱还少,并且太杂,对修行没一丁点的帮助,不要耗费精神了。”秦萧楚一听,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刚才只感觉有些气闷,正想着或许过些时候就好了,想不到竟是这原因,当即点头表示知道,也学着青婵趴在马车窗板边,看着路边风景。
秦萧楚这般反应令曹轻侯颇为动容,自己一番话只是为了吓唬秦萧楚,至于秦萧楚所感到气闷无非是心理作用,初秋的马车燥热罢了。
走在官道上哪里会有什么灵气?灵气都在高峰处直通天际。不忍道破也是惊讶于秦萧楚的气机外放,而那番话只是担忧这气机外放会将某些人给吸引过来,明里暗中多少只眼睛盯着他们这一行。
从金陵去天脊城的路上,除了进城那次,他曹轻侯也不曾气机外放,生怕暴露了行踪。庙堂之上的曹轻侯跋扈、江湖之上的三戒和尚是佛门耻辱,想杀他曹轻侯的人太多,能杀他的人也不少。
金陵秦家个个都在庙堂之中有一席之地不可抽身,几位女子又不好北上,另一位门神怕是一出金陵就得被仇家剁成肉碎,这接人的活儿也就这般落在了曹轻侯身上。
另一辆马车内,黄伯奚端坐车中望着窗外,神形犹如一颗苍松,手抚长须细眯着眼意味深长的问道:“金莲与白灵这二元已经掺杂在这气象当中,秦家二公子了不得啊,小辞啊,你当真不愿贫道教你些防身剑术?”
李辞不明白什么气象,坚定的回应道:“不学!”转头继续捣鼓着两柄寻常铁剑。
大概是有些困了,便打着哈欠抱着两柄剑这就般呼呼大睡过去,身体随着马车颠簸而上下起伏。黄伯奚苦笑着摇了摇头只能作罢,太武山掌门这般模样当真有些狼狈,怕是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车队一路南下,除了进食时会找座小镇稍作停留歇息片刻,其他时间都飞驰在官道之上。
越往南走,越是能够看出中原与北域的差别,北域可用地广人稀来形容,而中原则是人烟稠密。洪流大陆的精气神由多元素组成,只要没有反骨造出事端,各式九流之辈就可谓是百家风采同台竞技,你方唱罢我登场,没有主次之分,更是共享盛世繁华,中原地区的包容性可见一斑。
如果说三福镇带有浓重的北域韵味,那这座龙头镇便是除了天脊城以外最纯质拥有中原风格的关内镇了,小镇外没有打马而过的草原,没有抬头白云低头牛羊远处迷雾丛生的画面。只有田间阡陌交通,只有老树上昏鸦欲睡,知了声声不绝,还有大片大片的青砖绿瓦,以及遍布小镇周围的小池浅湖。
龙头镇内家家户户在小道上人来人往人头涌动,周边小村的村民也自己背着或用简陋的马车拉着各式商品不断涌入镇中,今日是龙头镇秋季赶集的第一天,镇内喧嚣不已。
龙头镇与三福镇不同,三福镇的热闹极度依托于往来北域的商旅,而龙头镇与大多数中原集镇一样,自造勃勃生机。
小镇南边外,官道旁,池塘边,几棵并排而立的老树树荫下。
一位内穿轻甲外套青衫的男子蹲在地上,肤色白净犹如初生婴儿,若不是嘴边的胡渣与深邃的双眼在描述他的年纪得有个四五十岁,光看肤色定是不及弱冠之年。
中年男子满脸随性写意,随手捡起断落的树杈在地上画着棋盘,以身旁一堆石头为子,左右摆弄。旁边一位看不出年龄的女子,看身形估摸着是位少女,大概是嫌弃天气燥热,始终带着面纱也看不出表情,却注视着小镇的方向,神秘莫测。
“丫头,师父我第一步走天元,该你了,”中年男子自我陶醉沉寂在自己的棋盘与棋子之中,面纱少女无动于衷。
“师父,每次你先手第一步走天元,十局要输十一局,”少女依旧保持着注视的动作,语气嫌弃。
“围棋讲究纵横捭阖,单子得失影响大局,但抛砖引玉又有何不可?丫头,别看了,来下棋,”中年男子老气横秋。
“不下,每次你都输,没意思,”隔着面纱都能感受到少女表情冷漠,一点也不给面子。
中年男子随之老脸一红不想继续扯这个令他心痛的话题,赶忙岔开,说道:“输赢有何关系,一直输就不该下棋了?丫头啊你也别看了,姓秦的小子跑不了,难道你看上他了?”
并非那少女棋艺超凡,实则是这中年男子棋艺太差,差就罢了,每次还非要自取其辱。
面纱少女转过头来有些生气,声调也抬高了许多:“师父!”
“好了不好,不说了。”中年男子一看覆纱少女语气不对,立即识相的闭嘴不再接茬,不然这位有玉面狐之称的姑娘又要把他这位师父的府邸给搅得天翻地覆了。
曾经有过先例,中年男子大概是嘴痒,说了一句这位覆纱少女有一张祸国乱法的脸,惹的这位覆纱少女以寻找武学秘笈的名义将师父的府邸翻了个底朝天,中年男子就失了神一般站在镇北侯府前,眼睁睁看着少女与那装有整整一车书籍秘籍的马车向王宫方向驶去。
那次还只是书籍秘籍并不心疼,之前还有过几次直接把府中珍藏多年的一对玉貔貅和数不胜数的窑镇瓷器全给拉走,那场面,和抄家没啥区别了。心会滴血,血滴多了也就麻木了。
覆纱少女对于这位师父也是知根知底,就喜欢逞口舌之快,这次也懒得追究。
镇民往来如行云流水都急着在集市中卖货买货,谁又会注意树下的这两人。
只是有八辆马车的车队在镇中停留导致石板路上拥堵不堪,龙头镇的民风还算淳朴,不敢直接朝这群带刀镖师恶言相向说些辱骂的话,更别说领头的还是一位僧人。
可一大群人以及马匹商货都被堵在路中水泄不通谁能没个怨言?何况此时的集市可是寸时寸金。
“出家人还做镖师,一看就不是正经和尚。”
“你们这么多人就别进镇子啊,今天集市本来就乱。”
“要我看着就是个假和尚,以前不是听过天脊城那边对人家道长好吗?那时候多少人买一身道袍,戴个道冠拿个拂尘就去天脊城骗吃骗喝了。”
“可不是,唉,现在这人呐有伤风化,人心不古。”
曹轻侯气的吹胡子瞪眼,面对居民们的埋怨也不答话,即便他开口说话,声音兴许也会淹没在这人声鼎沸之中。车队本就不想这般显眼的从小镇穿过,这不是快要晌午了,肚子饿了得找个地儿吃饭歇息,谁知正巧遇见这龙头镇赶集。
进镇之时还算热闹,谁知一顿饭的功夫,从酒楼出来便发现进退不得。
曹轻侯实在被这股喧嚣吵得心烦意乱,直接一鞭子抽在受惊不动的马屁股上,那座下马驹一阵受疼嘶叫一声抬起蹄子就一路狂奔,道路两旁人仰货翻叫骂声连绵不绝如凶涛骇浪,却也不敢用血肉之躯前去阻拦,硬生生被曹轻侯开辟出一条道路。
后方马车见状,赶忙见缝插针跟上如脱缰野马般的曹轻侯。
自从进到镇子起就知道被困的袁宿早早就把车窗板合上,生怕些臭鸡蛋烂叶菜给扔进来。这一看马车动了,胆战心惊的偷偷打开一丝车窗板,一看是这番场景,心中叫苦不迭连忙喊着“使不得、使不得啊,”奈何谁又能听见他的声音。
四周骂声连连,青婵脸色紧张,焦急的喊了一声:“公子?”
秦萧楚倒是想得开,并不觉得有什么,安慰道:“没事,抓稳就好。”
苏长河虽然觉得这般强行冲撞太没道义,但终归不能这般耗着,只能硬着头皮跟随曹轻侯往前赶,只求能够早些出镇。
黄伯奚脸色轻松笑骂一句:“这曹和尚,归心似箭呐。”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令一侧的李辞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待到车队即将出城,这群平白无故蒙受损失的镇民才反应过来,肇事者即将逃跑,一个个便顺手抄起棍棒、铁勺、扫帚叫嚣着追了出去,场面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