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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堂邑太子妃刘姱起身的时候,陈须太子睡得正香。
披上晨衣,王主姱走回来给丈夫掖掖好薄被,才出卧房去了楼下的起居层。
趺坐席上,梁王女先端起杯热饮慢慢喝着,由着梳头侍女伺弄头发。大侍女阿芹则向女主人汇报长公主官邸里自昨夜到今晨发生的种种庶务。
侍女阿芹:“王主,昨晚孟姜派人过来,说是请太子去看大郎呢!”
“又是这一套?”王主姱执杯的手一顿,眸中闪过丝玩味:“哦?消息可是一点都没漏进来……阿芹,你如何打发?”
阿芹低眉顺目,颇有些得意地禀告:“婢女根本没让来人进院子门,直接让人领去再请太医了。”
‘这个孟姜,动不动就托辞小孩不舒服……来找从兄!从不顾时间地点。’王主刘姱思忖前情,面色有些冷。
“王主恕罪,”见此光景,阿芹误会了,马上跪下叩头:“婢女只想太子醉了,才歇下,不能惊扰;再说啦,太子又不通医理,实际帮不上忙,去了也白白着急啊!婢女擅自行事,王主恕罪,恕罪!”
“嗯?阿芹……”刘姱王主知道侍女误解了,探身做了个虚扶的姿势:“起来,谁怪罪你啦?你做的对,太子昨夜累了,要休息……”
阿芹这才安下心,站起来,直奔下一个目标:“王主,那歌伎怎么办?”
不知想到什么,刘姱王主躲在水玉杯后微微一笑。
“王主,那贱人……可还在客房呢!”想到陈设高雅的客房被这种人占据,阿芹浑身都不服气:“长公主官邸之客房唉!她一贱流,猪狗不如,也配?!”
“如此……”刘姱放下杯子,手指在杯柄上随意地滑过来滑过去,低吟不语。
“王主,王主,您可别不放在在心上啊!”阿芹将昨夜问到的所有情报一股脑倒出来:“这女人乃曲周侯邸歌妓,侯妾所生奴子,父不详。听说歌喉很不错,而且容貌上层,举止妖娆……”
‘容貌上层?举止妖娆?’王主姱有趣地看看阿芹:“阿芹怎么知道?你亲往看了?”
大侍女一点不心虚,可劲儿点头:“去啦!当然去啦!王主,听我说,这女人可不能留,不折不扣一妖精哪!”
“怎么,此女绝顶颜色?”听侍女这么将,刘姱反而生了兴趣。
“那倒也谈不上。算一美人,但也不特别标致,比孟姜差远了。”没想到阿芹认真摇头,否定了。
“不过,不过,”大侍女皱着眉,冥思苦想选合适的形容词:“有种……说不出味、味道,让人看了,尤其男人看了,会……心不定……”
“懂啦!” 梁国王主只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侍女想说什么,不禁暗暗好笑:‘怪不得……曲周侯为儿子能娶到贵公主,连美人计使出来了,委实……煞费苦心啊!’
“王主,送去洗衣房吧!”阿芹麻麻利利地献计献策:“要不,赶羊圈那边打扫?总之,绝不能给那贱货接近太子的机会!”
好笑地瞅瞅忠心的侍女,王主姱悠悠摇头:“不好,不好!阿芹,现在就叫人去客房带人,领去西小院,交给……刘静……决断。”
“王主?”阿芹先是一怔,
等对上女主人笑吟吟的美目,终于慢半拍醒悟过来,“唯唯”“唯唯”应着行个礼,兴高采烈出去找人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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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鸦鸦的头发,瓜子脸,一对秋波含情目;玲珑有致的曲线,哪怕遍身穿的是简单素色的衣袍,依然勾人。
海棠……微熏,人比……花艳!
美人,是让人赏心悦目的;尤其当这位美人又摆出小意顺眼的低姿态,就更添楚楚风姿了,着实惹来观者爱怜。
刘静不是冷心之人,多年的王室教育让这位楚国王女对‘美’拥有非凡的感受能力,乐于相亲,乐于欣赏,乐于……
可眼前的美女,却让楚王主感觉和不小心吃了碗半生不熟的隔夜馊饭一样,肚腹间翻来覆去说不出的难受。
瞅瞅带人过来的西跨院宦官——这人是梁王主的心腹之一,原来是梁王宫的内官——王主静腹诽不已:‘太子带回来的美人,却让我发落?梁王主,王主姱……好计较!’
乳母楮氏跟堵墙似的站在自家王主后侧,以防贼的眼光死死盯着地上的新人;见王主静看过来,马上摇头,暗示——绝不可让此‘邪’花入室。
“王主,王主……”美人儿察觉到了,神情间更显谦卑;一副柔躯几乎完全匍匐到地上,泪光盈盈苦苦哀求,就仿佛对方若说个不字,她立刻就会心碎死掉。
‘传说中的……一石二鸟,今天方才领教!’王主静幽幽地长叹,转瞬又暗暗苦笑——算错了,不是‘二’鸟,是‘三’鸟才对。
“王主,王主!”侍女阿五从外面进来,凑近前靠在女主人耳边用彭城话小小声报告:“王主,打听到了,奴婢打听到了!太子去城阳王邸前确实问过她,还向内院管事偷偷问哪!王主,您可千万别心软……这女人断不可留啊!”
‘真是……孩子话!到底年纪小,经历少。’还是感动于乳母娘儿俩的忠心,王主静朝阿五暖暖一笑,掉头挥一挥衣袖,命美人起来。
“太子妃有命呐……”刘静先和和气气安慰美人几句,既有所表示又不显得过于亲热,随后故作沉吟道:“今邸中,孟姜之子多病,而其母有妊……”
向梁王主的内官客气地笑笑,王主静掉回头来,一派云淡风轻:“长男病榻之前,多需人手;暂遣之于……东院,以助孟姜!”
中年宦官的脸上,闪过失望。瞬间恢复常态,弯腰行个礼。
年轻的阿五稀里糊涂,傻傻的想再提醒提醒女主人;楮氏到底老辣,眼睛一眯,原先绷紧的面皮立即放松!
美女听到被留下了,不会被退回去,那还会念到其它,早高兴得双膝落地‘噗通’跪下,连连叩头谢恩:“贱婢……感王主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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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后一个时辰,是点心时间。
宦官侍女摆好餐案,放上各色食物。刘姱王主拿起勺子才吃两口,就见一个小丫鬟捧着只藤条编的描彩鸳鸯敞口篮进来。
“咦?”视线在鸳鸯篮上扫过,停住。
敞口篮里铺了层锦帕。光泽柔美的浅黄色锦缎上,躺着枚椭圆形的玉牌;牌首带孔,系一条五色丝线编织成的穗子,染色鲜亮纯正。
‘哪家亲戚来长安了?’梁国王主好奇地伸手,取过来细看……
习俗上,这是种非正式的通知。
要知道大汉朝从立国至今差不多四五代了,世家大族妻妾多儿女多,同宗和亲戚数目也相应庞大到令人头痛的地步。如果死究礼节一一拜会,就什么也不必干了,当事人的身体也吃不消;所以,就兴出了这个既有礼有节又轻松雅致的法子:凡贵族自外地入京,会首先向长安城中的各家亲亲戚戚发送这样的名牌——告知对方自己人到了;后面会酌情或拜访或邀请或什么都没有。
抚摸玉牌上雕刻的王徽,梁王女向办完事刚回来的大侍女询问:“阿芹?城阳王后入京了?”
“对啊!王主,”阿芹笑着回答:“今天清晨,陈王后携王太子延、太子妃、王主妜进京。听说还是赶在开城门的头一波入城哪!”
“城阳姑母……”王主姱想想,立刻吩咐侍从去准备出客穿戴的衣服饰品:“等太子醒了,就去城阳王官邸向姑姑请安。对了,去东跨院问问二叔今天进不进未央宫……倘若不入宫,一块儿去拜访姑母。”
‘事先也没来个信!城阳姑姑幼子小着呢,什么事就撇下幼子和成年儿女一同入京?’刘姱王主心中疑惑颇多,转脸追问贴身侍女:“阿芹,姑姑那边的来人,你碰到没?知不知道姑母一家这回进京为什么事?”
侍女阿芹听了,浅浅一笑:“王主,婢女碰到了,也打听了;陈王后和王太子此番……乃入京嫁女。”
“嫁女?王主妜?”刘姱深感意外,微微眯起眼寻思:‘总算定了吗?挑挑剔剔这些年……’
“定了,这次确实定了。这不,陈王后将给女儿的嫁妆都带来了,听说光丝绸就装了整整二十大车呢!”阿芹还在笑,只是笑容变得有些——古怪。
梁王女觉察到了,呷一口粟羹,不动声色地催问:“阿芹??”
大侍女收敛神色,规规矩矩地正色答道:“禀王主,城阳王室嫁嫡王主妜于……周坚。王后与王太子夫妇亲自送嫁,成礼。”
“周坚?” 王主姱一时间没想起这位是谁,直觉上感到比较陌生。
阿芹体贴地补充信息:“周坚啊,条侯亚夫同父异母弟弟,先绛侯勃之嫡少子。”
“呀?”
“翠鸟……周坚?!”
梁王主想起来了,同时也更惊讶了——惊讶到几乎合不拢嘴。
作者有话要说:高温
高温 高温
高温 高温 高温
中暑啦
——昏啊!
大家注意多喝水,避免中午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