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颊如,涂朱;
胸口,上上下下地起伏,
激烈的长跑,让呼吸变得急促……
——各种表现,非常符合人们臆想中急着会爱郎的多情少女形象。
“公……主?”目光在曲裾摆缘袖缘的刺绣花纹上稍作停留,曲逆侯陈何拍拍陈蛟的肩膀,干笑几声,主动退开去五步。
年长的列侯门彼此瞧瞧,也相继识趣地找地方回避;轻轻笑着,互相低头交换些‘如今女孩子胆真大’‘居然婚礼前来会面’看法。
好心的人们给‘小两口’留出足够的私密距离。
隔一段看过去,撇开内史公主稍显凌乱的头发与衣裙不谈,这对小青年还真称得上——男俊女靓,俪影儿一双。
不过,若大家能清晰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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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头金簪应该是一对儿。
左边的簪子还在,右边的……则不知所踪。
脂粉,污了;
虽不明显,然而的的确确被从额角发际流下的汗水弄污了。
双鱼金片连成的腰带下,
一根宫绦上系的冲牙插到另一条丝绦上的玉环中央,看上去混乱而诡异。
精雕的木屐;
原该雪白雪白的罗袜上,呈现深深浅浅的泥斑——想不看见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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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蛟没摇头,也没说话;
只有一闪而过的眼神才透露出他内心深处的想法——这不体面,很不体面!
‘阿娇还咬不准字眼儿的时候,就知道不梳头不洗脸不穿戴整齐不能出门。见鬼,你栗公主现在都多大了?!’身为一名小正太时期就积极为妹妹配首饰打花结的能干兄长,隆虑侯对内史表妹之不修边幅本能地看不过眼。
好在,隆虑侯是个守礼的——臣子。
“公主!”
陈蛟举双手揖礼,话音语调之恭敬平稳与任何一个知礼守份的大臣没什么两样。
“从……兄。”
内史公主也好不到哪里去——皇家的儿女中,栗夫人家这几个和馆陶长公主那边一向交往少,尤其是女孩。
沉默,
沉默,
依旧是是沉默……
栗公主在等待,等待——通常,先开口的人,气势都会弱上三分。
大汉的隆虑侯却没首先发起谈话的意愿,就那么闲闲适适地站着,嘴巴闭得与河蚌一样紧。
栗夫人的女儿等啊,等啊,等!
终于,勃然而怒。
这是冷落,
是漠视,
是一种隐晦但却不容抗辩的——冒犯!
别提什么‘君子少言’‘沉默如金’的废话。
作为近支亲属,内史公主从小就见识过陈二表兄有多能说会道:除逢年过节外难得一见的皇帝父亲看到馆陶姑姑的这个小儿子,眼睛都会笑,数度夸赞。性情冷淡的祖母皇太后就更别提了,哪次没被哄得团团转?
握紧手中的水晶莲,内史公主强压着心头的恼意,开腔:“从兄……有何言?”
‘什么没头没脑的?喂喂!拜托搞清楚是你来找我,不是我去找你好不好?竟然问我有什么话讲?’隆虑侯奇怪地看看内史表妹,面无表情地慢慢、慢慢摇了摇头。
‘没有嘘寒,没有问暖,没有……即使不牵扯到婚事,我们总还是嫡亲姑表兄妹吧!一句问候都没有?’栗公主愤愤不平,思忖眼前这位哪是没话题,纯粹不想说罢了——就连阿娇不能言只能听的情况,陈蛟都能自说自话乐呵呵陪上半天,把妹妹逗得眯眯笑!
太阳,又升高了些,离正午的顶点不太远了。
陈蛟仰头看了看,向宫道旁挪了半步,好让树荫代替掉照到头顶的阳光。
注视表兄在光影变幻中的面容,内史公主愣愣的,眉头蹙起,神思迷茫。
飞快地调转视线……
栗夫人的女儿甚至顾不得这是相当失礼的举动,让隆虑侯当时就皱了皱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内史公主就尽力避免瞧陈蛟或与他相处。
不仅仅由于馆陶姑姑和自家母亲间的芥蒂,也不是陈二表兄曾招惹过她,只因那张脸——太象已故的临江王了。
‘仅仅长得像,仅仅是外表。阿兄、阿兄……不会回来了!’深深吸口气,内史公主定定神,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陈表兄,最近有没有向她的皇太子长兄提过什么要求?
‘要求?一不可能退亲,二不在乎你的嫁妆……我有什么要求可提?’隆虑侯陈蛟想都不想,爽爽快快回复一个字:“无!”
惜字如金?
惜字如金??
‘哇!多说一个字……会死啊?’内史公主气结,越发觉得这门婚姻的前途晦暗——不愿沟通,是否代表着认为不值?不值得费神,不值得劳心,不值得……
“从兄……观汝陈刘联姻……何如?”明白这样问不妥当,但内史突然萌发了了解表兄心思的冲动,并立即付诸于行动。栗夫人的女儿迫切希望弄明白未婚夫对自己,对这桩婚姻,对二人未来的看法。
‘这丫头打什么主意呢?’陈二公子狐疑地扫视扫视麻烦的皇家表妹,暗思腹诽:‘想套我的话?找借口不嫁?然后,把退婚责任都推到我头上?’
“无他……唯父母之命,合两姓之好矣!”
勾勾嘴角,陈蛟不咸不淡地微笑着,轻飘飘吐出放之四海皆无错的全能型答案;而且无关乎如何个人条件和感受。多善良,多美好!无懈可击啊!
‘非但五官象,连表情也象!’
伴着一阵心痛,内史公主同时也一眼看穿了陈蛟的真意——言不由衷,纯粹敷衍!
‘这就是我要嫁的丈夫?要共度一生的良人?!’栗公主感觉喉咙口,一阵阵发苦:‘敷衍了事……没半点儿关心,没半点儿在意,没半点儿真诚?!’
水晶莲花的花瓣尖,刺入掌心。
微冷的感觉,由指尖渗透,渗透入心肺——是尖锐的,凉凉的痛。
‘仗着和阿兄长得像,两位兄长百般礼让、亲厚;父皇破格优待,封侯万户……’面对与亡兄酷似的相貌,栗公主悲愤难当:‘好处占尽,竟连句真话……都换不来?’
‘太可恶啦!虚伪!!’
头脑一热,内史公主举高水晶莲,用力地扔出去。
什么都不为,只想撕开对方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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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敲到宫道边的树上;
落下,砸上一块石头……缺了两片花瓣。
进贤冠歪了。
一溜刺目的红色从隆考虑侯的鬓边滑落,沿着下巴滴在官衣之上。深衣是深色的,痕迹不显,不知道的会以为只是不慎沾到水,弄湿了一块。
开封侯陶青无意中瞥过‘小夫妻俩’,见此情景,惊呼出声:“上帝?!”
曲周侯,平阳侯,南皮侯等诸位侯爵停下闲聊,循声望过去,俱都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怎么才一转眼,情意绵绵的楼台会就改成危机四伏的杀夫案了?
看看流血不止的未婚夫表兄,再看看地上残缺不全的水晶莲花,
内史公主怔怔的,怔怔的,简直不敢置信——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躲?他陈二公子公认的武技杰出,矫捷绝伦;没道理躲不开啊啊啊???
“阿硕,阿……硕!”
南皮侯窦彭祖匆匆慌慌跑过来;做臣子的不能指责皇家公主,先紧问表外甥感觉如何。
与两人所站位置比较靠近的侯爵们也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帮着检查长公主儿子头上的伤情。有热心的,赶去附近的几个宫内官署找创伤药。
众人的目光,象蜂群的刺……
内史公主惊惧难堪之下,不知所措;
加上前面在烈日下的剧烈运动,终于‘嗯’的一声,双眼上翻,就地软了下去。
乱上添乱啊!
如此,诸侯们更加忙了——栗公主还和陈公子不同,女眷多有不便;众人只能现寻宫女来帮忙照料皇帝女儿。
大汉隆虑侯拿块丝帕按紧伤口,立起眼打量横躺的公主表妹未婚妻,长长吐口气,腻烦得不得了:‘拜托!我才是那个莫名受伤的无辜人士……好不好?’
‘怎么被袭的还没晕,攻击的就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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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的新闻好像插上了翅膀,
飞向内廷,飞向长乐宫,飞向宫外,飞向各个官署,飞向京都长安城数目众多的宅院和豪门……
不到半个时辰,‘内史公主行凶打伤未婚夫’的奇闻就传遍了长安上层圈子的人家。
闻者,无不惊诧万分;首当其冲的感觉就是怀疑此说的真实性。可叹当场有那么多位高权重的侯爵,由不得人不信啊!
当事人内史公主,被闻讯而来的皇太子刘荣带走,送回了后宫母亲的居处。
伤者陈蛟,则被急送馆陶长公主家。
本来是要送长乐宫的,皇太后有召命的。然而,隆虑侯带着伤婉言坚拒——不是儿童了,就是亲孙子也必须避嫌——所以还是回了母亲的官邸。此做法传出后,长公主次子的‘知礼’‘守份’的美名远扬,深为所有听闻的勋贵大臣赞誉。
随着少主人的意外受伤,主母与小翁主的偕同出宫回归,各方亲朋纷至沓来的探望……馆陶长公主的宅子很快沦入一片繁忙。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推开窗,
然后发现自己好困惑哦!
迎面而来的空气,潮湿而闷热;完全是初夏的感觉嘛!
穿不住最薄的毛衣,只能将已收起来的夏季T恤重新翻出来。
真不敢相信已经入十一月了。
这是我有生以来遇到的——最长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