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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和方垂玉闻言,都笑看水鳞儿,便是李家三姐弟和齐麟也都好奇望向水鳞儿。惊澈说水鳞儿博学多识四个字,除了李幼迦不屑,其他人等却也并无异议。毕竟她自从上山来,对护法大仙和蜈蚣精一仙一妖了解得极为详细,甚至护法大仙成天碎碎念不让水鳞儿泄他的底。
火凤既跟了水鳞儿,比其他人对她更好奇,丢下酒杯催促道:“水姑娘,快说说,这北冥剑法怎么样?是不是也有哪里不行的?”
水鳞儿手中绞着油乎乎的帕子,当此情形,哪能说北冥仙剑不行?又怎么能当面驳了方师兄和听雪师姐的面子?
水鳞儿露出一个崇拜的笑容,风铃般的嗓音款款道:“我也觉得很不错,我从来没有瞧过这么高明的剑法,因此上就瞧得入迷了。方师兄英姿飒爽,剑气如虹,听雪师姐灵动若仙,剑影重重,各有各的好处和妙处。我想假日时日,两位师兄师姐法力增进,剑气则要刚则刚,当柔则柔,刚柔并济,就更加是另一个境界了。”
话音刚落,李幼迦幽幽甩来一句:“马屁精。”众人皆是一怔,见水鳞儿不理睬,便当即都作没听见。
火凤听水鳞儿将方垂玉和听雪大捧一番,甚感无趣,她自来见多识广,听到水鳞儿的大肆夸赞,便觉得她眼光不过如此,凤脸上稍现失望之色,又捧了酒杯喝酒。
方垂玉和听雪原本笑吟吟听着,但二人天资聪颖,又刚刚舞剑完毕,乍听到最后几句,不由得同时沉吟默念:“要刚则刚,当柔则柔,刚柔并济,就是另一个境界了。”
惊澈微微侧过头来,抹了水鳞儿一眼,道:“果然高见。”神色闪烁不可琢磨。
因众人大吃大喝了一番,时辰已经不早,方垂玉和齐麟两位多情少年眼见着心上人一晚上不痛快,这一遍剑法练完,便同声提出散场,到得明日再来教惊澈。
一群人散去,蒸云峰的弟子使个术法,登时收了满地狼藉,和听雪告别,径回蒸云峰去。
水鳞儿吃得酒足饭饱,打了个哈欠,正要回房,见沈可心一个劲儿对自己使眼色,只好点点头,同火凤先走。檀香院其实甚大,水鳞儿带火凤挑了间满意的房间,送她休息,又悄悄折回沉香台。
沉沉月色下,沉香台又一派夜色清冷,幽静安详。一张桌上掌了纱灯,沈可心端坐灯前,小脸肃然地描画着。水鳞儿走近一看,纸上赫然仍是龙公子。
水鳞儿讶然道:“可可,蜈蚣精已经被捉了,山中供给恢复如常,厨房不需要额外的钱补贴了吧,你为何还画龙公子的画像?”
沈可心一面画,一面笑吟吟道:“姐姐,原来仙侠世界和俗世一般,也是处处都要钱财,早知金银一般好用,我当初离家出走,要多少带多少!”又叹口气道:“如今我还没入门,哪一处不需要打点?龙公子每日早膳,每一道汤都要力求最好,还要日日不重样,不额外买点食材怎么行?”
水鳞儿脸上不悦褪去,缓缓点头道:“这样啊,可可,你入门的事不用打点了,这两日就能入的。至于龙公子的汤,那就再画几幅好了。”
沈可心跃起身来,喜道:“姐姐,你说真的吗?我能入门修仙了?”水鳞儿见她如此喜悦,也是欢欣,笑道:“是,很快。”沈可心问道:“你帮我求过掌门和大长老了?”水鳞儿含笑点点头。沈可心一把抱住她,道:“姐姐!你是好人!你一定长命百岁!不对,长命千岁,长命万万岁!”
水鳞儿小脸上一怔,随即笑道:“好,借你吉言。”
沈可心却信誓旦旦道:“一定的,姐姐,这是我的直觉,我母后……我母亲说过,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水鳞儿诧异道:“可可,你刚才叫你母亲什么?”沈可心连连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姐姐!”
水鳞儿一犹豫,心想可可从来不说自己身世,想是不便,却也不好多问。何况若是凄惨身世,又何必多问?再譬如自己,所谓身世,不过刚刚得知,不仅凄惨,且还是个未知之谜。
沈可心按着水鳞儿肩膀,将她拉着坐下,双手作揖道:“姐姐,求你了,看在龙公子的份上,就再画几张龙公子画像吧!这几日年会舞剑大选,龙公子刚刚当选,明天他的画像一定卖个高价钱!”
水鳞儿提起笔道:“好吧,一张也罢,十张也罢,总之咱俩是画过了,只是你卖的时候,切不要让人知道是我画的!”
“那是那是!一定一定!”沈可心点头哈腰,拿起墨锭殷勤磨墨,又道:“姐姐,明日卖了好价钱,我托人买些颜料回来,咱们画成彩色的,卖价一定更好!”
水鳞儿笔下一顿,仰首白了沈可心一眼,沈可心看着顿住的笔头,哀哀叫道:“姐姐!”
半盏茶时间,水鳞儿补画完了沈可心的残张,沈可心捧着赞叹连连:“真好!金玉其表,风度其内,能把龙公子画得这般肖像者,除了姐姐,再不做第二人想。”
忽然一阵凉风刮过,沈可心手上一松,眼前一花,画像不见了。慌忙抬头张望,就见几步之外,一个卓然出尘的身影,白衫如雪,月光照上他冷冽的脸,像寒冬腊月的冰雕。他面前二尺开外,正漂浮着那张画像。
水鳞儿低首作画,也感到了诡异的气氛,讶然抬头,直被眼前之人惊得目瞪口呆,手上一僵,便成了个木头人。
那人影端详着画像,声音如冰凌折断,冷得彻骨:“你们两个干的这好事?”
沈可心吓得膝头发软,连忙扶住桌角,低眉作揖恳求道:“龙师兄息怒!龙师兄喜怒!我们……我们就是钦慕龙师兄俊美无伦,惊为天人,心中实在仰慕……啊,不,是山中姐妹都十分仰慕,因此央求我们,要一幅龙师兄的画像,方才刚刚画完,龙师兄,我们画得很好,你瞧瞧跟你多像啊……”
“哼!我瞧画得太娘娘腔!”这位黑脸龙师兄绷出一句话,漂浮的画像瞬间碎成了渣渣,飘飞下山崖。他倏地回眸,眼光掠过水鳞儿笔下,桌上的画纸也变成了碎末,一阵凉风吹过,追随前头的渣渣去了。
水鳞儿回过神,丢下画笔,起身裣衽,勉强镇定道:“龙公子,实在对不住,我们画你的画像,画得不好,着实不对,而且是画了来换钱的。前些日蜈蚣精作乱,山中食材紧张,换的钱由这位小厨娘可可给大家改善膳食了。这几日……这几日你竞选年会舞剑,画像涨价,我们就想再换些钱花。”
惊澈见水鳞儿小心翼翼回话,眸光如水,透着点可怜兮兮,莫名心中一软,却硬邦邦问道:“水姑娘在檀香院吃喝不愁,还要钱做什么?”
水鳞儿贝齿狠咬着唇,道:“我想龙公子有一日总要离开北冥山,若是到时候不肯带着我,我也要自寻出路,先攒一点点钱总是不错的。”
沈可心慢慢站直了身子,一面心里为姐姐坦诚又动人的回答大力鼓掌,一面悄悄去瞥惊澈的脸色,瞧他态度是否和缓了些。
惊澈走近两步,盯着水鳞儿的脸道:“你能不再想着纠缠我,我很欣慰。今日就提醒你,我确实打算尽快离开这里了,你有什么事求我,尽早说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水鳞儿大惊,绞着衣角问道:“你……你伤还没有好,为什么要离开?我爷爷说你要百日之后才能复元,如今不到一个月,怎么可以着急就走?”
惊澈唇角轻扬,仿佛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声音却沉重而不耐,道:“这里已非清静之地,你们俩整日画我的画像煽风点火,我如何待得下去?”又道:“你爷爷说的一定就对?我的伤已大好了,你好好想想求我什么吧!既然你说你救了我,我也不想欠你人情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