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仕途沉浮 4、好熟的套路

下廖林久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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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好熟的套路

    马氏,普安州富家妇查马氏,年十九便守寡,有一遗腹子查继郎,将在八月成婚,而七月病亡。族人因为继郎未娶,欲为马氏之夫继子,而马氏欲为继郎立嗣。双方辗转讦讼,前面几任知州皆批示,让房族公议,历一十八年未能结案。

    就在前个月,又是在热心肠的桑信穿针引线之下,陈道海与查马氏碰了个面。查马氏要求很简单,就是要打赢这场官司,了却她自己的一个心愿,就算是死后见其夫也能瞑目。而陈道海更是简单,他表示要想打赢官司,没问题。有自己这个新任知州的红人居中安排,官司一定能赢得下来,不过马氏要意思意思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近墨者黑的缘故,在衙门里呆久了,陈道海似乎逐渐迷上钱的味道。也怪不得他,天天耳濡目染的看别人在大肆的捞钱,能不变坏吗?还好陈道海是个有底线的娃,凡是伤天害理的事不接。

    查马氏也是果断刚毅之人,不然也不会为了个子嗣继立问题而与族中诸老僵持了十八年,她很快理解了陈道海所谓的意思意思的真正意思,不就是要钱或物嘛,给。

    查马氏要给陈道海的是一部佛经,名为《经章二十四》,又名《佛说二十四章经》。

    她很认真地告诉陈道海,这部《经章二十四》是查氏的老祖宗传下来的,已经传了三代,历来只传男不传女,而查家又是从关外迁入关内的曾经的大族。查继郎之父在临死前把祖宗留下的秘密告诉给了马氏,嘱其告知给查继郎,这个秘密就是‘这部《经章二十四》里有个天大的秘密’,但查氏几代人捧着这部佛经研究了数十年还是一无所获。

    查马氏认为与其把这部经书烂在自己手中,不如把它的价值充分利用起来,就比如送给某官以保证自己的愿望能实现。

    当陈道海从查马氏手中接过《经章二十四》一书,仔细看清楚书名后当场就懵圈了。

    “《经章二十四》!倒过来念可不就是《二十四章经》吗?金大侠也穿越来了吗?那韦小宝韦爵爷在哪里呢?”陈道海愣住了。这是开什么国际玩笑啊!金大侠的鹿鼎记自己可是看了好几遍啊。

    “是不是觉得很耳熟?”桑信笑嘻嘻地悄悄附耳问道。

    “是啊,你也觉得吗?”陈道海怪异地看了看桑信,难道这家伙也曾经穿越过吗?也知道鹿鼎记不成?

    “我每日都在念这经文,你听都听了有好几个月了,当然熟。”桑信的话说到这里,陈道海想起来了,桑信最近开始信佛,成日诵读佛经。

    “这《经章二十四》与《四十二章经》有啥关联?”陈道海真不懂,不是装不懂。

    “这都不知道啊!你可是要多读点佛经才行。

    讲得通俗点,《四十二章经》的它妈就是《经章二十四》。《四十二章经》有四十二条短经文,虽然深奥难懂,但它都是从《经章二十四》里脱胎衍化出来的,比如‘佛言:恶人闻善,故来扰乱者,汝自禁息,当无瞋责。彼来恶者,而自恶之’这句《四十二章经》里的经文,就脱胎于《经章二十四》里的一句话,善者引恶来,恶者自恶之。。。。。。。当然,《经章二十四》相当的偏门,非大德高僧者莫知。

    桑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皈依佛门的,这脑海里满满都是佛经。难得逮住可以向陈道海宣扬佛法的机会,那话就如长江之水不可断流般,疯涌而出。

    陈道海哪会认真去听桑信在那讲的所谓的佛经的故事,听佛经的故事还不如去听当年韦斯汀讲的圣经的故事。虽然两个都是经,至少圣经好听,跟故事一样,这佛经没几分功底还真如听天书般不懂,还是不懂!

    早说嘛,原来是《四十二章经》它妈啊!这老女人也真够精明的,自己参琢不透的秘密,临死前就甩给我,还能了却她的一个心愿!

    不过她忘了陈道海可是穿越众。作为金大侠的忠实读者,鹿鼎记看了不下十遍。让他好好想想,这鹿鼎记的《四十二章经》韦爵爷是如何拿到手并进而发掘出宝藏的!

    第一、二部:镶黄旗、正白旗的,出现在查抄鳌拜府中时;第三部正红旗的出现在康亲王府中;第四部镶红旗的,出现在小桂子屋里;第五部镶白旗的,出现在太后寝宫;第六部正黄旗,出现地点为清凉寺;第七部镶蓝

    旗,也出现在太后寝宫;而最后一部正蓝旗的,则是取于吴三桂府中。

    取齐八部《四十二章经》之后,韦爵爷从夹层中取出了无数的羊皮碎片,让双儿把它给拼成了一副藏宝图。

    如果按常理来判断的话,这《经章二十四》肯定也是如鹿鼎记一般暗藏碎片。陈道海脆果断嘱咐查马氏道,

    “你这案子没太大问题,八月的时候你便去衙门再次告状。新任知州朱珪朱大人乃是青天大老爷,他必会了却你的一番心愿。”

    十八世纪的中国是农业国家,一直是以农业为本,因此基层州县在办理案件的原则上都要避开农忙季节。

    《大清律例*刑律*诉讼*告状不受理》中有条例明文规定:“每年自四月初一至七月三十日,时正农忙,一切民词,除谋反、叛逆、盗贼、人命及贪赃枉法等重情俱常受理外,其一应户婚田土等细事,一概不准受理;自八月初一以后方许听断。若农忙期内受理细事者,该督抚指名题参。

    陈道海现在对朝廷的各种例文、令律那是熟得都不能再熟了,他绝不会出现让雇主原告出丑的事。相对也对衙门的陋规熟得很,知道打官司前要先行疏通一遍衙门内的关系。不把差役们喂饱,想打赢官司,没门。陋规费,在各级官府,从京师还是到地方,都是不可动摇的惯例,任你是衙门中人,一样避免不了,只在于给多给少而已。

    八月初一正好是放告日期,此日知州大人必须受理讼词。查马氏按照陈道海的交代,从州衙的东角门跟随着其他人鱼贯而入,并按规矩逐名挨次,把讼状展开,亲压桌上,随后退跪桌下。

    陈道海此刻已经站在值堂吏老孔的身旁,他悄悄塞了几钱银子给老孔,小声说道,

    “老孔,让那查马氏先来吧。”

    “你小子,简直太色了,那么老的女人你也想玩啊,小心断子绝孙。”老孔半开玩笑地打趣,随后便一本正经地点明张数后,高声报唱道,

    “今日接状十七张,首张查马氏,入值房等待传唤。第二名,金相杰。第三名,刘丁富。。。。。”

    查马氏稍微愣了一下,刚才自己是排在第七个,现在居然是第一个便被传唤了,看来给出的传家宝相当管用!

    原先排在查马氏之前的告状人就不满意了,有两三个骂骂咧咧地吼道,

    “我们先来的,怎么后来人还跑我们前面过堂?”

    “就是,分明不公啊。”

    值堂书吏孔必节一变脸,阴沉沉地说道,

    “不想告的赶紧给我走人,别在大堂上哄闹。”

    被孔必节一吼,堂下人都安静了。查马氏低头也不言语,直接由西角门而出走向值房。

    “老弟,这查马氏的案子你也敢接啊,老哥我可是佩服得很啊。”老孔也是对查马氏的案子知根知底,像这种棘手的案子,估计没几个官员敢接下来,大部分都是踢回去让族中继续协商解决。

    “人家也是可怜人一个嘛,能帮则帮。对了,今日挂号的是哪位仁兄?”

    “你这准备要一帮到底了,看来一定拿了可观的好处,不然怎么这么热情似火?不过我看查马氏也拿不出多少银子来给你啊,真是奇怪。”老孔狐疑地扫了几眼陈道海。陈道海赶紧低声撇清解释说道,

    “这次老子还真是做好事,你可别想歪了。快点说吧,今日谁值挂号房啊?”

    一旦州县衙门收过状后,州县官便会进行审阅,确定准与不准。不准的状词发回,准的词状要挂号登录在案。

    挂号分内外,将朱语、原告被证姓名、批语、承行差役姓名,填写后,列前件以便登填、归结是为内挂号。内挂号完,随即将各副状汇入封套,发承发房分发承行,承发科亦需挂号,是为外挂号。

    “切!解释就是掩饰。今日值房的是你的老相识,你都不用出啥钱便能办好事情,你运气也忒好了点。新任老爷不晓得查马氏的案子难办,另两位大人估计也存了要给朱大人个下马威瞧瞧,居然不提醒,这诉讼居然就这么给准了!有戏瞧了。”老孔笑眯眯地答道。

    “哦,居然是何右这小子。谢啦。”

    陈道海没听老孔发那么多的牢骚,一溜烟便跑去找何右。坐于挂号房内的何右见了陈道海跟老鼠

    见了猫一般,连屁都不敢放一声,陈道海说什么就应什么,很快,陈道海搞定了内挂号,拿到了想要的批文。

    在老孔处,陈道海交纳的是传呈费即递交诉状费。而到了何右这里,陈道海则免除了挂号费及买批费。之后还将有许多要收费的地方,如开列涉案人名单要收费,名送稿纸笔费;开传票也要收费,名出票费;无论对原告还是被告到衙门听审都要收的到案费,名曰带案费;以及在州县官升堂问案时书吏衙役们的出庭费,名曰铺班费等等,反正衙役、书吏、长随们朝廷没给付工钱,便在这里向原被告索取,不给不行。

    这还是陈道海自己也是衙门里的人,钱都是打了折扣的,也花了他至少快七钱银子,心疼不已,他只能期望《四十二章经》它妈能让自己狠狠发一笔横财。

    那日从查马氏手中接过《经章二十四》后,陈道海就立刻当着桑信的面,开始剪开夹层。确实如预料一样,夹层内确实有羊皮碎片。桑信在一旁看得有些惊讶,这书籍之内居然藏有碎片,陈道海是如何知晓的?

    至于怎么给拼成一副图,暂时目前陈道海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这必然要找个细心之人,而且还需能守住秘密的。

    所谓的批文,实际上是原告必须交费以求得到州县官就受理或拒绝该案诉状的批示,因为按大清律要求,在诉状末尾必须要有官员批示作为案件受理的标志。

    朱珪弹劾贵州多任巡抚的折子已经写完,他此刻正在看着查马氏的案子,心中有点后悔把此案给接了下来。

    查马氏谓年将六旬,死不足惜,但继嗣未定,死不瞑目,其语甚哀。可族中老者之话也有道理,为其夫立嗣非谬论也,难办!本来可以让刑名师爷协助处理,可惜那师爷刚辞馆而去,以致身边无人可探讨。

    一抬眼却见陈道海在公事房外转悠,不由想到此子的机敏,或许他能给自己一个惊喜也说不定,于是把陈道海给召了进来。

    “道海啊,你看看这个讼词,你有没什么想法?”

    陈道海早有准备,他装模作样地看完查马氏的讼词后,把请邻县刑名师爷所做的一批词给写了下来并说道,

    “大人,这是小人所想的批词,不知合您意否!

    张抚遗腹继郎,至于垂婚而死,其伤心追痛,必倍寻常。如不为立嗣,则继郎终绝。十八年抚育苦衷,竟归乌有,欲为立嗣,实近人情。族谓继郎未娶,嗣子无母,天下无无母之儿。此语未见经典,“为殇后者,以其服服之”,《礼》有明文。殇果无继,谁为之后?律所未备,可通于礼。与其绝殇而伤慈母之心,何如继殇以全贞妇之志。乾隆十八年查马氏欲继之孙,现在则年已十六,昭穆相当,即可定议。何必彼此互争,纷繁案牍?”

    陈道海边念,朱珪边晃着脑袋击节附声品鉴着,到结尾的纷繁案牍时,朱珪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他带着赞赏的目光,说道,

    “道海啊,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对刑名这一块倒是很内行。你在衙门这一年多没白呆,刑名师爷的活都被你学到了不少。你这批词批得甚好,就按你的结案。”

    陈道海不按律例,而是以四书五经的儒家标准来主张为查马氏子继郎立嗣。

    见朱珪并没想考较自己的意思,赶紧开口说道,

    “都是跟在大人身边,小的才得以开窍,聪明了许多。”

    见陈道海并不居功,果然是个人才,值得栽培,朱珪满意地说道,

    “走,我们一起到大堂审理此案。”

    陈道海快步上前,小声说道,

    “大人,这里头还有个原因使得不小人偏向查马氏。”

    “你就说吧,看你憋在嘴里也难受得很。”

    “那查氏一族想让一人继为查马氏之夫子嗣,此人姓方名四。”

    “他又有何身份?”

    “这方四乃是前任巡抚方世俊的侄孙,这分明是方世俊想图谋查氏之财产。”

    被陈道海这么一挑唆,朱珪马上记起来陈道海递来的折子里分明也写有前任贵州巡抚方世俊勒索铜矿的事件。

    “看来贪者恒贪啊,其欲求是怎么也满足不了的。哼,这方四便借此机会给拘捕到案吧,免得又四处逃窜。”朱珪素来雷厉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