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山东行 5、螳螂捕蝉

下廖林久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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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螳螂捕蝉

    王伦起义爆发后未久,署理临清州知州秦震钧即会同临清副将叶信调兵遣将,围剿义军,并与寿张营守备王廷佐先后向山东巡抚徐绩做了禀报。

    徐绩获悉义军起义消息后,即于九月初二日亲率中军参将海明及所部本标官兵,向东昌一路进发;一面飞饬兖州镇总兵惟一率领所部官兵由东阿一路向八条山进发,准备攻击清水义军侧翼。河道总督姚立德亦于九月初二日带兵自济宁起程,北上镇压起义军。

    九月初八日,正在热河行在的乾隆皇帝接到山东巡抚的快报后即刻传旨,命大学士舒赫德速带大内侍卫500人由天津一路前往山东,以镇压王伦起义军。

    与此同时,直隶总督周元理也下令在临近山东之大名、广平等属布防,以备截拿义军。

    初十日,清廷又谕:选派火器、健锐两营精兵1000名,令额附拉旺多尔济及都御吏阿思哈带领,前往会剿;以其兵行不能迅速,又命舒赫德可即先带沧州及德州兵前往。十五日,清廷在北京选派京兵一千名,皆系满洲劲旅,训练有素,交舒赫德统领赴剿。

    清廷重兵合围向正在久攻临清新城不下的清水教军,而八条山的陈道海部也受到前寿张营游击赶福率领的600兵丁的攻击,形势危急。

    在接到清兵逼近八条山的消息后,陈道海不得不打起精神先应对眼前的危机再说。从事实上讲,陈道海与那赶福、惟一同属一个阵营。但两军交战时可不管你是不是卧底,杀红了眼一样二话不说照杀不误。只能先打退眼前的敌人再说。

    陈道海一直端坐与大帐的地舆图前不动,跟个木头人似的,将近半个时辰。弄得紧随其身边的两名清水教徒都有点莫名其妙了,都怀疑这位清水教新封总兵是不是被清妖来犯的消息给吓傻了。

    不过还好,这两位所谓的贴身侍卫还是隐约听到陈道海在囔囔自语,虽然声音极小:

    前明单波尹所著之《八条山游记》一书,曾详细记载有这一带的地形气候,幸恩师曾给了自己一本,不然此战危矣。

    八条山由八道崇岭组成,亦名八岭山。此山由北而南,绵亘15公里,势如群龙腾舞,千骑竞发,茶海松涛,烟云葱翠,兼具雄伟幽深之胜。该地区一至傍晚便升起浓雾,伸手不见五指,只在凌晨时分,雾方散去。此可为己用之一也。

    而八条山离最近的清兵驻防地东阿的路程在半日左右,往返则需整一日,有一日的时间让我们充足准备,此可为己用之二也。

    八条山八岭之一珍宝岭,地势雄伟,明里只一条山道通往山顶,易守不易攻,此可为己用之三也。

    有这三可用,再扬长避短,哼,那赶福及惟一岂能能不败?”

    想透这一切,陈道海心中大定,正要招过两名贴身侍卫取些小酒来喝喝的时候,外头又冲进一人,那是自己派到外头的游骑,专司侦察。他面色略显慌张地进入大帐禀报道,

    “禀总兵,清妖再次增兵,连同原署寿张游击赶福之兵,兖州镇总兵惟一领着近三千兵马直朝我八条山冲来,大约二日后便能进抵八条山。”

    “向国师求援了没有?”陈道海问一名贴身侍卫。

    “国师又派来一百名教中弟兄,已经抵达营寨。”

    两百对三千,还下达了死命令,无论如何必须坚守三日,为后方赢得防御时间,这分明想让我去送死嘛。陈道海直骂范伟不是个东西。

    一百对六百,本已属以少敌多,现在又将上升至二百对三千,更是敌我力量悬殊过大。如果传了出去,定会动摇军心。虽然清水教军有白莲圣母的庇护,教众都是狂热的宗教徒,打着圣战的旗号,个个犹如打了鸡血般。但陈道海有怯战的心思啊!

    但再仔细一想,这又是个天大的好机会。如果能顺利地全歼这三千清兵,那么自己在清水教王伦心中地位则又能提高一大截,更加接近其身。

    陈道海打定主意后便开始吩咐作战方案,

    “刘一箭,你立刻带人到山前那都水坳的平地上预先埋下炸药,以方圆一里为中心,我料清兵定会以此处为安营扎寨之地。”

    贴身侍卫甲叫刘一箭,贴身侍卫乙叫王二刀,都是国师樊伟的忠诚信徒。在陈道海心里早就给改了名,刘一箭叫刘一贱,王二刀叫王二叨。刘一箭顾名思义,箭法了得;而王二刀则刀法如神。

    刘一箭在健锐营当过兵,也认同陈道海的观点,都水坳确实非常适合军队休整,依山傍水,进可攻,退可守,只要稍有点军事常识之人,皆会选择此处。

    轻描淡写地把刘一箭打发走之后,陈道海亲自领着三十多人开始在通往珍宝岭山顶的几个斜坡上挖陷阱土坑及布置绊马索,以防清兵摸黑来攻。又特别吩咐让人火速准备五百面大旗,遍插山顶,以作疑兵之计。

    就这么一番摆弄,夜色渐黑。陈道海立刻让所有人开始向珍宝岭撤退。并嘱咐所有的人去收集大石头,并就地取材,削尖树枝,以备候补弓箭之用。

    陈道海忙妥一切的时候早已是夜深人静时分,他望着天空上的繁星点点,不由得感慨万分。

    这世间之事,就如天上星斗般,无法推断。六年前自己还是跟

    着盐帮混的小弟,随着义父在江湖上过着舔刀子的生活,现在摇身一变,居然成了朝廷的三等侍卫,还是正儿八经的钦差。更绝的是,现在居然还要带着反贼与朝廷大军对抗,有时人的际遇还真难以想象。陈道海自己都越想越好笑了。

    以二百敌三千,早已是天大的冒险,命悬一线。不过祸福相转,命运难测,焉知此战过后,自己能否还能站于此处说话。

    顶着寒风,陈道海深深吸了口新鲜的空气后,长长地吐出胸中的郁闷之气,捏了捏骨指,朝着空旷的山谷轻声说道,

    “此战关系到我日后的发展,还望佛祖神灵保佑。如若获胜,定当于日后重建嵩山少林寺,塑我佛金身。”往日并不信佛的陈道海,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时,免不了也要信上一回。

    黎明到来之时,陈道海收到清水教的飞鸽传书,上面只写着‘清妖已出发,预计午时抵达,速作准备’字样。

    陈道海默默念叨着,

    “哈哈,居然还能有半天的休息,这群兔仔子还真是好心肠。”而后陈道海在山顶找了块无人打扰的地方仔细地磨尖箭锋。

    在寿张一带的清水教众多以打猎谋生,弓箭的储备相当的充足,如果按正常损耗来讲,足可以支撑二到三天。

    正磨着的时候,从旁递过来一把弓。不知何时,刘一箭已经坐在自己的身边。只听他说道,

    “陈总兵,等会清妖就要攻过来了。我看你用的弓乃是老郑的备用弓,威力偏小一点,不如用我的弓试试。”

    陈道海单手接过刘一箭的弓,弓入手之后,便觉得相当的沉重,估量约有二百斤重,用上好的白杨木制成,弓身粗且雕刻有层层花纹,看情形可能是刘一箭的祖传神弓。

    “拉拉看,用得习惯吗?”

    陈道海抽出箭筒中的一支箭,搭在弓弦上,稍微用力拉了下,铮的一声,只拉开一半。

    陈道海脸微红,看来拉这把弓还真得费点气力。陈道海朝天大叫一声,丹田一提气,嗨的一声,终于拉了个满弓。这弓极沉,陈道海只坚持了一小会,便知自己用不了此弓。从另一方面看来这刘一箭还真是猛将之材。

    “刘兄弟平日都用此弓射猎吗?”

    “是的,此弓乃是我刘家祖传之弓,名曰‘定邦’。”

    陈道海有自知之明,虽然定邦神弓做工优良,保守估计射程当在500米左右,可自己用得相当的吃力,没射几箭恐怕力气都要耗光了,哪有余力再杀敌?于是又重新把弓交还给刘一箭,并说道,

    “这弓我用得不太习惯,还是还给刘兄弟,刘兄弟的情我领了。刘兄弟如此神力,为何居然还离开军营?”

    “当今官场是非颠倒,唯利是从。我就是看不惯上司贪没成性的作风,才开小差偷溜回家。在家乡,患病无钱医治,是教主治好了我的病,于是便加入了清水教。”

    陈道海拍拍刘一箭的肩膀,鼓励道,

    “凭刘兄的身手,今晚定能大展身手。

    等清妖休战入睡之机,我二人带上几十人趁夜杀入敌营,杀了敌酋再燃放火药,保准全歼敌军。”

    “陈总兵是否想用擒贼先擒王之策?只要把清总兵及游击击毙,料那腐朽的绿营兵丁必全盘崩溃无疑。”刘一箭一语道破陈道海的想法。

    陈道海对刘一箭敏捷的思路非常赞赏,哈哈一笑说道,

    “刘兄弟还真是我肚里的肥虫,什么都瞒不过你。快去做准备吧。”对于这么个清水教狂热教徒,陈道海可没有半分要收编他的意思。

    巳初时分,远方终于出现了大量的烟尘,并夹杂着马匹嘶叫的声响,黑压压一片的清兵要么骑着健马,要么红缨枪扛于肩上竹帽歪斜着甩开两腿使命地跑步前行,飞速地逼进珍宝岭,一眼望下去,这队伍散乱得很,一点队形都没有。

    临近山角时,清兵在带队官的示意下,才放缓速度停了下来。这一停,又是好长一阵的人仰马翻,跟在菜市场买菜的人群差不多,嘈杂声一片。原来惟一发现珍宝岭上插有大量旗帜,有点疑神疑鬼,生怕中伏,毕竟那惟一先期已经吃过清水教的亏。

    陈道海与刘一箭、王二刀一齐登上最高峰,往下俯视。刘一箭指着骑着高头大马立于阵前的两个人说道,

    “最左边的便是那兖州镇总兵惟一,右首那人是署寿张游击赶福。”

    “等会开战之后,刘一箭你就给我把那两面旗帜给我射翻掉,也让清妖尝尝我们的厉害。”陈道海指示说。

    “没问题,一定要让那两个兔仔子吓一大跳。哈。。。”

    陈道海周围众人听后不由都笑出声。清兵战斗力极弱早已是不争的事实。

    惟一与在山角下讨论了一番后,终于有了行动。只见从清兵大队伍中奔出七队清兵,把这珍宝岭给团团围了起来,他们边策马狂奔便大声地嚎叫着。

    陈道海面无表情地直视着这一切。

    一阵大鼓擂动之后,又有三队各百多人的清兵骑着马,由斜坡冲杀而来。陈道海知晓这只是第一波的试探性进攻,吩咐众人坚守各自的岗位,勿要擅自射箭。

    这两三百的清兵在冲锋过程中口中发出不住的尖啸声,那声音与其

    说在吓敌人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壮胆。在半山腰之时,清兵突然加速,策马狂冲不已,只一刹那间,突进了近二百米。

    陡然最前排的十几个清兵人仰马翻,不是掉进布满朝天尖刺铁棘藜的陷坑中,就是被绊马索给绊倒,几个翻滚便顺着斜坡滚向山脚下,累得紧随其后的清兵们因刹不住马,大批大批地也是连人带马翻倒在地,连锁反应下,这二三百来人的清兵顿时伤亡过半数。剩余的清兵见势不对,纷纷勒转马头,往回撤退。

    来也匆匆,回也匆匆。丢下数十具尸体后,清兵第一次进攻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

    山顶众人顿时欢声雀跃,未动手便打退了清兵的第一次进攻,任谁都会高兴万分。

    此时的刘一兵突然举起定邦弓,朝着山脚下的一个目标便是一箭。那离弦之箭带起尖锐的长啸声,划破长空,以常人难以判断出的速度钉向目标。

    啊的一声,山脚下有人中箭。只见那面绣有惟字总兵大旗开始晃动,不久便轰然倒掉。

    “好,刘兄弟真是好箭法呀,这可有千步穿杨之威力了。”见刘一箭把持旗人射倒一人,陈道海不禁夸赞道。

    刘一箭一句话未答,直接又是张弓朝山脚一箭射去。陈道海再仔细一看,绣有赶字游击大旗的持旗手也被射倒。

    山脚下的清兵有点骚动,能从如此远的距离射死持旗手,并且箭身贯入地面二尺有余,可见在此处非安全之地。众清兵根本不听调遣般地乱哄哄向后撒腿就跑了半里不止,可怜那领队的惟一及赶福也被乱兵胁带着一同撤了下去。

    又等了足有两个时辰,退出十几里外的清兵,在军法官的督促之下,重新来到珍宝岭下。山脚下号角声大作,只见三队大约有四百余的清兵举起兵刃,开始向山顶作第二次冲锋,前队以盾牌为主,中队以弓箭手为主,后队以长矛为主。

    清兵边往上冲边放箭,只见黑压压的箭矢密密麻麻地飞射上来,山顶的几十棵大树没半会功夫便被利箭给插满了树身,那射中大树的声音就有点像下大雨般雨点砸在木板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幸好清水教众都躲藏于坑内,一个人都未损失。

    陈道海望了望身旁的一棵树,好嘛,一棵树上起码就插了近三十多支箭,这下箭也不愁用了,自己还真有点诸葛亮草船借箭的好运道。

    清兵们的速度极快,只几次冲锋,便已经接近到山顶不足三百米处,连清兵的样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了,早有射手们跃跃欲试了,只等陈道海号令下达。

    陈道海心里喊着,再近点,再近点。

    清兵又靠近了近百米,这下时机已到。陈道海发出号令道,

    “落石。”

    话音刚落,众人便把事先藏在草丛堆里用栏木拦住的石头,撤去木头,一个个顺着斜坡猛推了下去。

    庞大的石头堆就如同波浪般一拥而下,光那与地面发出的摩擦声响,就足以吓死胆小的清兵了。整个斜坡并不宽,被巨石一堵,便占了一半的位置。许多清兵无处躲避,只发出一声惨叫,便被巨石活生生压死,脑浆乱喷。更多的清兵则是见风头不对,自己从斜坡的另一端强行滚下山去,放眼望去,斜坡的另一面满是抱住头的人在往下滚,那弄起的灰尘漫山遍野。剩余的清兵见势不妙,赶紧丢掉兵刃,都脚底抹油开溜。

    这第二波攻击又以清军失利而告终,损失人手大概在二百左右。只攻了两次,便折损了近三百的清兵,岂能不令惟一及赶福气愤。第三波进攻并未相隔太久,又有近四百的清兵叫嚣着手持兵刃往上冲锋。

    这次陈道海并未等待清兵来到跟前,直接在能瞄准清兵的距离便下令放箭。从山顶向下射,又不费力又容易瞄准。

    箭雨如同倾斜而下的山洪,不住地吞噬着无数清兵的性命。陈道海每眨一次眼,便见有四五名清兵死亡,那死亡的尸体大概是受箭的力道太大,直飞起来,甩到后头,连带又撞飞了不少清兵。射箭可是清水教徒的拿手好戏,这瞄起来是一箭一个准。

    清兵们往往是前头死了一个,后头的马上开始装死。结果战果变得异常辉煌,一箭双雕。嗖嗖嗖嗖嗖,只猛射了大约一盏茶功夫,斜坡上的清兵已然清光,不见一个能站立起来的人。

    第三波进攻失利后,清兵们见天色已晚,便决定收兵,明日再战。留下一百的清兵留守山脚外,其他的开始撤向事先选好的驻营地。果如陈道海所料,他们选中的地方就是预埋火药之处。

    敌人休息陈道海也开始让手下们休息,这三轮的攻势,己方未伤亡一人。清水教众现在对陈道海自然像天神般崇拜。

    “我们何时开始偷袭敌寨。”刘一箭问道。

    “亥时出击,一半留守外围,一半与我一起潜入营房内。等火苗一起,开始内外夹击。如果有突发情况,我们将升起信号,在山顶的余部撤往教主所在地寿张。”陈道海随后又补充提道,

    “王兄弟,麻烦你要精选三十名手上功夫了得的弟兄随我们一起潜入贼营了。刘兄弟,你带其余人留守吧,毕竟刚才你也辛苦一时。”别说,陈道海的兵书也没白学,这指挥还真有模有样。

    夜正逐渐开始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