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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招起,瑟瑟秋风吹动衣襟,清凉孤寂的意境,在小院里升腾。寒光一闪,照亮了唐枫英俊的面孔。
“相思剑!”紫蝶衣目光一缩,惊骇道。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悠悠的声音在空中响起,缕缕清风拂动了地上的落叶,在半空中翩翩起舞,满是愁的意境席卷而来。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一句句诗词落下,一道道剑光闪耀,层层叠叠的在空中形成一张细细的密网,月色下久久不能消散。小院一片宁静,只有呼呼的风声在吹着,秦寿如同一片失去水分的枯叶一般,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泪流满面。
良久良久,当众人都从回忆中清醒的时候,唐枫早已收手而立,微微叹息了一声:“你的爱是自私的,你的情都只是为了你自己,连奉献和等待都做不到,相思剑的最高境界,又怎么能达得到啊!可惜了这套剑法,说它天下第一有情剑也不为过。创此剑法的人,一定吃尽了相思的苦。”
唐枫简短的一句话,让紫蝶衣整个人蓦然一震,刹那间泪如泉涌。那段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被重新唤起。
六十年前,天门百丈峰,瑶池柳畔。
赵芸儿一袭黄衫,白纱遮面,孤身一人坐在树下石桌前。桌上摆放着一壶酒,两盏玉杯。酒未动,人自醉。
“师傅,你在等谁?”紫蝶衣出声问道,稚嫩的脸上闪现出一丝好奇。
赵芸儿闻言回过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哦!”紫蝶衣歪着头,又问道:“师傅,那他怎么一直都没有来过啊?”
“谁说没有,他一直都在,而且每天都喝着我酿的桂花酒,他最喜欢这酒了!”赵芸儿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说道。
“啊?他在哪,我怎么没有看到!”紫蝶衣急忙转头四处张望道。
“他在我的心里,你又怎么能看的见。”赵芸儿摇头笑道,缓缓的站起身来,打开石桌上放的画卷,一个相貌英俊,手握黄金大勺的青衣男子正全神贯注的炒着菜。上面题跋写道:不求红尘青云路,只愿与卿比翼飞。
画中男子活灵活现,那一幅认真的模样,一时间让赵芸儿都痴了。滴滴眼泪瞬间眼角缓缓流下,打湿了面纱。
“哥哥……”赵芸儿含泪轻笑,将脸轻轻的贴在画卷上,喃喃道:“哥哥,你说过百丈峰下,十亩桂林全都开花,你就回来。可是如今我等了十年,你却还未归来。哥哥,芸儿好想你……”
眼泪一滴滴摔落在地,赵芸儿如同枯叶般轻依在柳树旁,双眼紧闭。从小到大,紫蝶衣第一次见师傅落泪,忍不住上前抱住她的腿,哭道:“师傅,你怎么了,不要难过。我难受……”
赵芸儿微微一颤,睁开双眼,将手中的画收起,蹲下身子将紫蝶衣抱进怀里,声音沙哑道:“师傅
不难过,而是高兴。”
“师傅,高兴怎么也会哭。”紫蝶衣哽咽道。
“师傅马上就去找哥哥了,要见到他了,所以笑出来的泪。”赵芸儿抿唇一笑,起身背对着紫蝶衣,目光出神的望着瑶池中央那抹红霞,轻声道:“蝶衣蝶衣,蝶翼天涯,策马看花。倘若有来世,我愿化作一只蝴蝶,与你在花中自由飞舞,一生伴你左右。哥哥,原谅芸儿,芸儿真的好想你……”
“师傅,我听不懂!”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现在师傅传你剑法,此剑名曰相思相忆剑。是我半月前于有情林偶然所得,今日传授给你。你要记住,此生定然要像你的名字那样,一生自由蝶翼,永远不要相思了。师傅已经苦了十二年,不希望你也再苦了。人生苦短,做事不要犹豫,千万别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头而轻易放弃,最终只会苦了自己。”
“嗯,师傅,徒儿记下了。”紫蝶衣重重的点了点头。
赵芸儿挥手隔空摄取石桌上的钺刀,行云流水般使出一招招剑法,没有苍凉也没有冷漠,只有无尽的情和浓浓的思念,引得漫天的彩蝶和鸟儿在瑶池盘旋,久久不肯散去。
赵芸儿轻声说道:“这是相思相忆剑最高境界,心有千结。你要记住,只有懂得奉献的人,才可以用出最高境界。剑谱已经放在你房间里了,好好研修。你的性子弱,没有你三位师兄那样好强,所以不要和师兄争宗主的位子。师兄若是欺负你了,你就来这里躲躲,练好武艺后再出去打他们。不过最好不要打,他们很疼爱你的,这一打就让他们伤心了。记下了么?”
“记下了!”紫蝶衣红着眼睛点点头,不知怎么了,他有些难过。
“师傅没有教你什么武功,所以这招剑法只教给你一个人,也算是对你有一个好的交代。”说罢,赵芸儿手垂下,眼睑无神的望着远处,洁白的面纱在微风中缓缓飘落,露出了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第一次,紫蝶衣见到师傅的样子,他忍不住说道:“师傅,你真美啊!那为什么还要轻纱遮面呀?”
赵芸儿轻轻一笑,头也不回的说道:“因为这份美丽,只给他一个人看。三哥说过,女为悦己者容。只恨当年错结拜成了兄妹,虽无血缘,却再也不能相守到永远!所以蝶衣,倘若有喜欢的人,就一定要告诉对方。”
“师傅,我听不懂!”紫蝶衣摇头说道。
“不懂也好,早日入了相思门,更会多一日的痛。”赵芸儿摇摇头,脚下轻点,整个人腾空而起,踏风而去。飘渺的声音远远传来:
人人都说神仙好,红尘往事全忘了。
无忧无愁混沌日,七情六欲全抛了。
九天宫阙庄严美,瑶池十年孤独了。
他日心动望凡尘,一朝梦醒都错了。
凡尘好,多妖娆,酸甜苦辣尝遍了。
悲欢离合人生
路,遍体鳞伤舍不了。
沧海深深深几许,可能容下相思苦?
江月圆圆圆几时,可能照我归来人。
若问此生可曾悔?十年不在苦红尘。
这是紫蝶衣最后一次见到赵芸儿,从那天后,赵芸儿就突然消失了,说是去寻找自己的三哥去了。一直到后来,紫蝶衣下山去有情林练相思相忆剑时,才知道赵芸儿口中的三哥三哥就是八贤王,大华唯一一个平民出身的异姓亲王。从有情林出来后,紫蝶衣就为赵芸儿建了衣冠琢,有些事情师傅虽然没有说明,但他已经知道了!
从那以后,每每想起这段往事的时候,紫蝶衣就会练习这招赵芸儿唯一传授的剑招,用来怀念师傅。但却永远没有达到师傅说的,心有千结的最高境界。
风乍起,紫蝶衣苏醒了过来,眼角已经湿润。他转头望了一眼四周倒地不起的弟子,轻轻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滚滚红尘事与我又何干,这世道真是复杂,老夫管不了!我已经辜负师傅期望六十年,就将这余生在百丈峰渡过了吧。”
说罢,紫蝶衣扔下手中的兵器,转身就走,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太多。刚走了几步,又停住了脚步,转头望向剩余的天门诸人一脸苦涩道:“从今往后,这天下事老夫再也不过问了,唐家该灭该留,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师叔!”众人齐齐大喊。
紫蝶衣摇摇头,苦笑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若是控制不了贪婪的心,天门也该亡了。告诉两位师兄,蝶衣去百丈峰陪伴师傅了。他们一直想要的相思剑剑谱,就在师傅的衣冠琢墓碑下,自己去拿吧!”
“师叔!你若上了百丈峰,就再也不能下山了。”柳如烟忍不住说道。
“呵呵,百丈峰上有师傅在,我还下来做什么!”紫蝶衣摇摇头,转头望向一旁警惕的看着自己的唐枫笑道:“唐枫,老夫欠你一个人情,倘若有一天你有难,就来百丈峰找我。”
唐枫愣了愣,旋即笑道:“紫护法,虽然我也挺想去百丈峰上看看,但好像天门现在很不欢迎我!”
紫蝶衣闻言,大笑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紫衫木制成的令牌,扔给唐枫:“也罢,这是师傅给我做的,只要你拿着它,天门就不会为难你。但是要记住,只能用一次。”
“前辈,其实你这人挺不错的!看来我也不用这么紧张了,您老的武功高的有些离谱了,而且演技也很厉害。”唐枫嘿嘿一笑,将令牌收下。
紫蝶衣失笑:“也就你唐枫敢跟我这样说话,本来老夫是想在你最得意的时候,将你拿下,让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嘿嘿,你不一定能拿得住我!”唐枫笑道。
“呵呵……”紫蝶衣摇摇头,一步踏出,白衣飘飘而去,话音传来:“若是可以,还请将真正的玉玺给天门吧,大华内乱,高兴的只会是突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