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家庭影院

狂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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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内十分安静,两分钟前邵辰风家中的那场剧烈争执就如同一场幻觉, 蔚鸿之靠在椅背上凝视后座上沉睡的雀宁, 心中可谓一团乱麻。

    他有许多需要重新思考再做决定的事, 但邵辰风家楼下可不是个厘清思绪的好地方, 蔚鸿之转回身,拧钥匙打火,驱车离开小区。

    雀宁这时候终于敢稍微睁开眼睛,触目所及的是卡宴内部的车顶, 他微微偏头, 阳光透过前排敞开的窗户照进他眼中, 微亮的眼瞳中映出驾驶座上蔚鸿之的侧脸。

    要在什么时候假装醒来呢?现在已经脱离危险, 随时可以苏醒。雀宁略一犹豫,还是决定再过一会儿,如果在离开邵辰风家中后就接着醒来,似乎有些太过巧合了。

    于是他重新安心地闭上眼睛,虽然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但有蔚鸿之在, 他不怕被带到奇怪的地方去。

    蔚鸿之本来打算送雀宁回家, 但邵辰风最后一次的药量加倍, 现在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到时候又没法给雀宁家人解释昏睡的原因。他想了想, 决定先带雀宁去自己住处。

    到底不是外表看上去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蔚鸿之开车很稳,加上卡宴减震很好, 雀宁躺在后排几乎感觉不到摇晃,紧绷了一下午骤然放松下来,难言的疲倦从心底涌出,几乎就要这样睡着。

    昏暗的客厅,被布蒙住的画板如同沉默的白色幽灵,茶几上易拉罐中盛着毒.药,身材颀长的画家转过身来朝他微笑,下垂的眼角流露出的却不是艺术家的忧郁,而是恶魔般的阴森与邪恶,而他坐在沙发上动弹不得,连眨眼都是种奢望更别谈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邵辰风伸出手拽住白布的一角,将它扯下来。

    画布上黑雾凝成狰狞的形状咆哮着冲出,将他整个扑倒在沙发中,如同带着薄茧的粗粝肢体肆意抚摸着他身体的每一寸,恐惧顺着脊梁蹿上,他却无法挣脱也无处可躲。

    而邵辰风就站在那里肆无忌惮地将他打量,像是在看一件物品,画家半边身子被雾气吞没,如同那怪物就是他本人的具象化。

    ……不,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他凝聚全身力量试图做出最后的反击,孤身一人的战场上,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他忍气吞声地观察周围一切,试图在找到弱点后,给予足以将其击退的致命一击。

    门却被咚咚的敲响,黑雾停顿一下,接着动作更加疯狂,随着愈演愈烈的敲门声,他几乎整个被黑雾紧紧包裹,它拽住了他脚踝,就要将他向画布拖去!

    不可以,我绝不能让你得逞!

    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那样有限,纵然他再如何努力,都似小小蚍蜉般无法撼动巨树,就在他即将被拖入画布的前一刻,哗啦一声,门被冲破。

    光从外面洒了进来,黑雾惨叫着冰雪般消融,逆着光的身影伸出手,牢牢抓住了他。

    这时雀宁才骤然意识到——原来他并不是一个人。

    兴许是那双手给了足够的勇气,雀宁不算是被惊醒,他整个人还处在刚醒时的迷蒙中,只感觉自己再一次被打横抱了起来。

    车内有限的空间终是让行动受限很大,蔚鸿废了挺大力气才把睡梦中的雀宁弄出来,鼻尖上甚至都渗出一层细汗。

    暮色悄然降临,西边燃烧着火烧云,才刚刚六点,蔚鸿之抱着雀宁往院子里走,突然感觉怀中的人轻轻动了下。

    他低下头,恰好对上雀宁刚睁开的眼睛。

    对方还带着刚从沉睡中苏醒的些微茫然,紧接着似乎是在惊异于怎么会被他给抱着,惊讶地瞪大眼,就要挣扎着下来。

    “宏、宏哥。”

    “别动。”雀宁虽然看着纤瘦但毕竟是个男生,体重不可能轻到哪里去,乱动之下容易失去平衡,蔚鸿之赶忙停住脚步稳了下,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吗?”

    安眠药服药过量加上提前苏醒应该会有头疼的后遗症,雀宁点了下头,佯装难受地皱起眉头:“有点……”

    “那就别先急着下来了。”蔚鸿之怕他猛一站起来会头晕,没撒手,直接抱着雀宁走进前院,刚刚到门口他就听到了屋里双皮奶的叫声,喵喵地在呼唤他。

    抱着雀宁腾不出手来,不好拿钥匙也不好按指纹,蔚鸿之瞄了眼正观察他院子的雀宁,也不管什么丢人不丢人的了,硬着头皮直接道:“歪比歪比,歪比巴卜。”

    雀宁立刻收回视线看向他:?

    声纹锁识别出暗语中蔚鸿之的音色,自动打开,蔚鸿之侧身用手肘顶开门进去,双皮奶原本蹲在门口,见他进来站起身,绕着蔚鸿之走了两圈,用脸蹭蹭他的小腿,接着在地上一趟,就开始伸着懒腰打滚。

    “帮忙把门关一下。”

    雀宁赶忙伸手拉住门把手关上防止双皮奶跑出去,蔚鸿之用脚尖轻轻踢了下双皮奶的屁股,走到沙发前,附身将雀宁放在上面。

    “先歇一会儿。”蔚鸿之从茶几下层拿出倒扣着的玻璃杯,到直饮机边接了杯温水,递给雀宁,“喝点水吧。”

    “谢谢。”雀宁也的确渴了,一整个下午他一滴水都没喝,喉咙都要干的冒烟了,他捧着杯子咕咚咚一口气喝光,才舔着嘴角意犹未尽地放下。

    这时候他终于能好好去看四周,这房子是三层的独栋别墅,带着前后两个院子,占地面积非常大,内部面积大概有三百平的样子,光是一个客厅就宽敞的赶得上他整个家。整体的欧风装修相当华丽,半开放式的厨房边甚至还带着个吧台,楼梯通往二楼能看到半边走廊,落地窗外是后院,泳池在夕阳下泛着粼粼水光,猫爬架安在旁边,亚力克板的太空舱方便双皮奶随时躺在上面晒太阳。

    这样的豪宅雀宁只在电视剧中见过的,没想到竟然能有亲眼看到的一天。

    蔚鸿之到玄关处换过鞋,又蹲下身摸了两把之前欢迎被无视的双皮奶,见雀宁好像还没喝够的样子,就要再给他倒一杯。

    “没关系我来吧。”雀宁赶忙起身,蔚鸿之轻轻一挡他的手,问,“好些了吗?”

    “好很多了。”雀宁顿了顿,终究率先问道,“宏哥你是直接到楼上接的我吗?”

    “我给你打了两次电话都没人接,你昨天不是说过一定会接吗,我觉得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就上去看了看。”蔚鸿之这话说的倒也不错,只是他还不到五点半的时候就在邵辰风家门口等着了,第一个电话没打通直接敲门。

    但蔚鸿之并不知道雀宁知晓全部情况,他还在佯装疑惑,问道:“我进门的时候看见你在沙发上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就把你先带到我这边来了,你那是……怎么回事?”

    而雀宁也装出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抿了下嘴吹,垂下眼,两只放在腿上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最终雀宁深吸口气,看向蔚鸿之,眼神认真而凝重:“我怀疑邵辰风给我下了药。”

    “药?什么药?”蔚鸿之“吃了一惊”,但很快他反应过来,狠狠皱起眉头,“你是说他故意下药把你迷晕的?”

    雀宁点点头,终于可以全盘托出:“大概八.九次吧,我去他那边做兼职的时候中途睡着,有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邵辰风就在旁边看着我,加上宏哥你两次提醒我不要在别人家随便吃喝,就有点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上个星期我吃了我妈的安眠药试了下,被助眠睡着的感觉和在他家经历过的几乎一模一样,就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在我每次去时都要喝的可乐里加了料,故意把我弄睡。”

    “我想试验一下到底是不是这样,昨天才拜托你来接我的,如果这次没睡过去,电话响了可以自己接,万一睡了,也能被铃声吵醒。”雀宁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笑道,“就是操作好像有点失误了……还麻烦宏哥上去找了我。”

    蔚鸿之面色凝重起来,他也顾不得去接水了,直接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道:“这么严重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万一我没能按时到楼下给你打电话呢?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我……我那时候觉得也只是个猜测,就算真的被迷晕了,也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情,之前几次都没发生变故。”雀宁自知理亏,声音小了下去,虽然真相并非如此,但也差不太多。

    刚开始雀宁的确是这样想的,直到邵辰风邀请他到酒店去吃饭,说出了那一系列迷惑发言,他才真正有所怀疑,规划好了今天的计划。而没有告诉蔚鸿之只是不想把他牵扯其中,毕竟这种事情说实在的,并不是那么好开口,如果蔚鸿之问起邵辰风为什么要将他迷晕了呢?他难道要直接回答说邵辰风是在馋他身子吗?

    听到雀宁的话,蔚鸿之简直恨铁不成钢,直到现在,雀宁都还抱着“他是个男生不会有多少危险”的想法,的确,正常情况下会对成年男性出手的变态很罕见,但现在他们所在的世界,可是一本黄书!

    每个人都在觊觎雀宁,他们不择手段,雀宁越是这样想,就越危险。

    但他终究不能直接给雀宁说出,只能道:“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雀宁摇摇头:“我还不知道,但关键点应该在他画的那些画上,只可惜,邵辰风说那些画他都还没有真正完成,从来不愿意让我看。宏哥你有没有参加过画展之类的活动?邵辰风的作品不愿意展示给我,但可能还是要给别人看得吧。”

    蔚鸿之迟疑了下,还是没有在现在这时候就将《花园中的少年》告诉雀宁,虽然这幅画现在就躺在他床底下:“没有,我也没见过他的画。”

    他担心贸然拿出来对雀宁的自尊是一种打击,从雀宁答应当他的契约恋人却不收他的钱,把这个合约中最像包养的部分拒绝掉就可以看出,他其实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蔚鸿之需要再试探一下雀宁能够接受的程度,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他全部。

    而雀宁则是清楚蔚鸿之已经看过邵辰风刚才的画的,要不然他不会用恶心来形容还泼了水。

    既然蔚鸿之现在还不愿意给他说,应该是有自己的顾虑,雀宁相信蔚鸿之不会害他,起码不会像邵辰风那样对他。

    他付出善意去对待别人,要是全都没有好报的话,那这个世界也太令人绝望了。

    “这样啊……”

    两厢试探就此告一段落,各自“心怀鬼胎”的两人从对方口中套话,同时也试图让对方知道更多事情。双皮奶凑到雀宁脚边,对这个进入他领地的不速之客很是好奇,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并且用脸颊和身体蹭雀宁的腿,让自己的味道沾染上去。

    雀宁俯身摸了摸双皮奶脑袋,他早就知道蔚鸿之有一只特别可爱的小白猫,今天终于见到了。

    时间也不早了,雀宁刚醒还没缓过来,出去吃饭不太方便,蔚鸿之站起身,道:“先在我这里歇着,等舒服了再送你回家。饿了吧,我去做饭,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雀宁看向他,有些惊奇,“你会做饭?”

    “很奇怪吗?”

    “有点不太符合我对有钱人的认知。”

    “我平时自己做的时候也懒得自己弄,应付着吃一下就完了。”真正的有钱人的确很少有会做饭的,但蔚鸿之可是个假富人真社畜,他到厨房打开冰箱,呦了一声,“完了,冰箱里有啥我做啥吧,你凑合着吃。”

    他从冰箱里拿出来昨天剩下的一块豆腐和四月份冻在冷冻层的香椿芽,又拿出一块牛肉,琢磨着要用它做什么。雀宁好奇地过来围观,见案板旁边刚被找出来的两颗土豆,主动道:“我来洗一下土豆吧。”

    “好。”蔚鸿之将削皮刀找出来给他,从抽屉里的刀具架上选了把狭长的菜刀处理豆腐,蔚佳佳高二正是学习紧张需要营养的时候,他如果歇班有空就会在家里给她弄好吃的,厨艺也还算不错。

    他将豆腐切成一个个小块,把化冻的香椿芽切碎,做好这些后,雀宁刚好把两个土豆洗好削皮,他削的非常工整精细,一看就是平时没少帮着妈妈做饭。

    两个人干活就是快很多,蔚鸿之把香椿芽和豆腐块凉调,又切了牛肉和土豆加上西红柿一起炖,而一旁的破壁机开始自动研磨,将黑芝麻大米冰糖混合而成的谷物打碎熬成粥。

    双皮奶跳上灶台想要帮忙,被蔚鸿之赶了下去,之后炖菜和粥都不需要在旁边看着了,雀宁闲来无事,征得了蔚鸿之同意,在他家中稍作参观。

    很多房间的门都是半敞着方便双皮奶活动,雀宁一个个的看过去,很快注意到了那间安装着隔音门的特殊房间,他好奇地在门口往里看,蔚鸿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家庭影院,等吃完饭可以一起看个电影。”

    雀宁当然也看见了影院中央的那张床,他视线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回头对蔚鸿之笑道,“好。”

    家里没合适的干粮,蔚鸿之就烙了两个葱油饼,饭很快做好,蔚鸿之解开围裙把最后一盘土豆炖牛腩端过去,雀宁也拿好了餐具。

    他们坐在餐桌前,面对这两份虽然简单但也是他认真弄出的菜,蔚鸿之感慨万千,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坐在家里这张桌上吃过饭了。

    “家里东西不多,随便弄了点,你凑合着吃。”

    “已经很丰盛了。”雀宁喝了口粥,黑芝麻特殊的香味很浓,所有菜的味道都很合他的口味,而刚烙的葱油饼很焦,相当美味。

    “很久没认真做饭了,希望手艺别退步太多。”蔚鸿之说着夹了一块牛肉,番茄的甜味已经完全渗进去了,肉被炖烂一嚼仿佛都有汁水流出,“还不错。”

    蔚鸿之对饭量的估计还是很准的,他们两人刚好把所有东西吃光,雀宁收拾了碗筷想要洗碗,却被蔚鸿之叫住:“不用,有洗碗机。”

    在蔚鸿之的教导下他把碗筷放进西门子洗碗机,按下开关,水流便哗哗冲出,将盘子上的油污冲洗干净,并且烘干消毒。

    “好方便。”雀宁忍不住感慨。

    “有钱就是这点好。”蔚鸿之拍了下他后背,“走吧,看场电影体验一下。”

    雀宁也很想见识一下家庭影院到底什么样子,欣然同意。蔚鸿之倒了杯水来到影院,这里视野最好的地方就是那张床,旁边的沙发就有点斜了,他将水杯放在圆形小茶几上,道:“脱了鞋上床看吧,比较舒服。”

    雀宁应了声好,坐在床边解开鞋带。而蔚鸿之去挑选影片,好片子有不少,但他不确定有多少是雀宁看过的。

    看电影怎么可能是单纯看电影,蔚鸿之其实是想要借此试探雀宁关于邵辰风事件的底线的,他想清楚了,雀宁今后会遇见的危险太多太多,他能起到的保护有限,最好的办法,还是让雀宁自己警惕起来,多加注意。

    他想把更多事情告诉雀宁,以合适的方法和态度。

    蔚鸿之一边想着一边在众多蔚宏下载的a片中挑选正经电影,突然间,他手机响了,是蔚封打来的。

    这个时候蔚鸿之也终于翻到了他一直在找的《美丽人生》,点击片名,他朝雀宁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先看着自己去接个电话。

    蔚鸿之出去时顺手关上了灯,家庭影院安静下来,只剩下屏幕发出的光照亮雀宁的面庞。他靠在床头看向屏幕,腰间垫着靠枕相当舒服,加上吃饱喝足本就慵懒,整个人都不禁放松下来。

    出奇的,这片子没有电影厂相关的片头,开篇就是在一栋豪宅中,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微胖,坐在电脑前工作,身后的床上铺满了花花绿绿的杂志。

    这是什么?

    之后门被敲响,穿着女仆装的少女走进来,她的裙摆相当之短,黑色丝袜到膝盖上面,样子看上去有点眼熟,她笑容甜美,朝工作中的社畜说了什么,日语,没有字幕。

    日本电影?为什么没有字幕呢?

    雀宁一头雾水,他端起蔚鸿之刚刚放在茶几上的水杯,就在这时,萤幕上长相磕碜的社畜不知和女仆说了句什么,女仆便娇俏笑着抓着他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裙摆里。

    雀宁:…………………………………………………………

    他默默将水喷回了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