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痛苦的开端

雪家的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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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静起了个大早,到书房一看,王奇善睡得极不老实,被子只盖着胸口,整个肩膀都漏在外面,伸手一摸,冰凉。

    谢静小心地拉了下被子给他盖上,又掖了掖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书房。

    昨晚的事情对于她来说是耻辱,也是警报——王奇善,对她的身体已经没有兴趣了。

    一个女人,失去了性吸引力,在男女关系里注定会被淘汰出局。

    但是谢静不甘心,她要王奇善看到,这个家离不开她,王奇善也离不开她。

    谢静从平日里收的礼物堆里挑出一盒长白山人参,切了一根下来,切成薄片,又从冰箱里拿出昨晚没有做完的鱼,一股脑倒入紫砂罐里,上火炖。

    又拿起另一根,切成段,从酒柜里拿出两瓶粮食酒,这酒还是王奇善的爸爸自己酿的,老年人就好这口。谢静将切好的人参一点点塞进酒瓶里,直塞得两个酒瓶底部都铺满了人参才作罢。

    谢静晃了晃酒瓶,人参在酒瓶里摆动,瘦瘠瘠,谢静把余下的人参须全部投进酒瓶里,满意了。

    王奇善的妈上次来了,谢静把她送进医院后,就一直由王奇善那妹妹照顾着,两个人还算本分,没有叫谢静帮太多忙,不过就是些钱的事,好办。

    谢静本来最近工作忙,也没太顾得上她们,也不过就是上次叶子进医院顺道去看了她们一眼。

    王奇善更别提了,连回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昨天结婚纪念日都忘掉,别指望他能照顾好老人。

    以前,谢静对王奇善的亲戚不是太上心,穷亲戚,死巴结。

    两个人生活刚有点起色的时候,王奇善的妹妹和妹夫就从两个人身上刮去一大把钱,说是老家镇上要修房子,钱不够,要王奇善这个做大哥的出。

    凭什么,我们又不住,干嘛要出钱,谢静当时闹翻天,王奇善瞒着她,还是把两人本打算换房子攒下来的钱全给了妹妹妹夫两个人。

    之后两家一直来往不多,王奇善自己大忙人一个,顾不上妹妹一家的事。谢静呢,小忙就帮一帮,大忙就推一推。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尤其是谢静在抓到王奇善撒谎,又被他狠狠嫌弃身体的关头,她明白,现在的王奇善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在破宿舍里把她举起来转圈圈的王奇善了,现在还没有跟王奇善挑明他撒谎,自己就要好好从侧面敲击他一下。

    紫砂罐太慢,谢静着急,干脆把鱼汤和人参腾出来,灌进高压锅里,又赶忙在橱柜里找保温桶。

    “一大早,你搞什么,乒里乓啷。”王奇善站在厨房门口,打着哈欠。

    谢静回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橱柜最上一格,说:“快,你来,帮我把那里面的保温桶拿出来,我够不着。”

    王奇善稍微踮了一下,摸到了保温桶,拉住手柄,往外一拖,拿下来递给谢静:“要这个干什么,都很久没用过了。”

    谢静宝贝似的接过,打开盖子,仔细地清洗,说:“咱妈不是在住院嘛,这些天我忙着,没空去看她,你妹妹一个人照顾着,肯定累着了。今天小周回来上班,我稍微晚点去网点,先把鱼汤给咱妈送去,我加了点人参,不知道咱妈喝不喝得惯。”

    头发掉下来一缕,直往嘴里钻,谢静吹了两下没吹开,只得求王奇善:“帮我把头发弄一下。”

    王奇善帮她把头发别在耳后,凝视着她的侧脸。谢静虽然要强,可是贤惠也是真的,自己忙得脚不沾地,都快把妈和妹给忘了,幸亏有谢静帮忙。王奇善心里涌起对她的感激,说:“那我送你过去。”

    “行啊,早饭我来不及做了,楼下随便吃点吧。”谢静仰起头来对他笑。

    王奇善也对她笑,这种家庭的温馨,他很久没有感受到了。这些天,李总的贷款一直没有放款,他跟进这件事劳心劳力,周茵茵也不省心,和别的男人搞些让人恼火的名堂。

    还是谢静好,昨晚丢下她一个人,她也不计较,还惦记着自己的亲戚,忙前忙后。

    王奇善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谢静一震,这个动作亲昵,温情,还有点宠溺,像热恋男女才会有的动作。她欣慰,甚至还有点兴奋,看来自己这么做事有效果。

    王奇善开车送谢静到医院,谢静怀里抱着保温桶跟在王奇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住院部。

    五楼,肿瘤病房,电梯里就谢静和王奇善两个人,两个人不说话,前后站着。王奇善背着手站在前面,仰着头像是在看电梯楼层跳到了几层,谢静抱着保温桶低头站着。

    到了病房,王奇善妈眼睛睁得奇大,瘦得皮包骨头,肚子却大得好似怀了一个皮球,戴着呼吸面罩,不见王奇善妹妹。谢静把保温桶放在床头,坐在床边抓住她的手,饱含深情地喊了一声:“妈,我和王奇善来看你了。”

    王奇善妈点点头,伸出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要去抓王奇善,王奇善见状,赶紧把自己的右手递了出去。

    王奇善妈把两个人的手叠在一块,嘴里说着:“好,好,好。”

    呼吸面罩里布满了雾气,王奇善不由得鼻头发酸,眼眶立刻就红了,低下头喃喃地说:“妈,儿子不好,儿子不好。”

    “我好,好,你们也要,好,好。”王奇善妈艰难地吐着出这几个字。

    谢静心里一暖,老太太还是向着她的,又见老太太这幅模样,怕是时间不多了,心里也不甚唏嘘。

    “哥,嫂,你们来啦。”王奇善的妹妹——王琪琪进门了,手里提着早饭,看来刚才可能去医院食堂了。

    “妈,你歇着,我和哥嫂说两句话。一会就好,啊,就一会。”王琪琪拉着王奇善两口子往门外走,哪知王奇善妈却拉着王奇善和谢静的手不放。

    “琪琪,我们两个上班忙,难得有空,就让我们和妈多说两句。”谢静拍了拍王琪琪肩膀,王琪琪也不再说什么,放下早饭,也在另一边床边坐下了。

    王奇善妈抓着两人的手不放,却也说不出什么话,就定定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王奇善鼻子红了,眼泪开始往下滴。

    谁也没有说话,一家人安静地围在一起。走廊外开始吵闹,怕是又有什么人离去,什么人被送进来。

    王奇善不去理会任何声音,他抓紧妈妈的手,怕她跑了,怕她不见了,这会他只想陪她。

    谢静见王奇善眼睛通红,眼泪止不住流,另一只手伸过去轻轻地握住他的左手。他没有动,任由她握着。谢静心里泛起一点点喜悦,又反应过来老太太这个样子,自己不能变现出喜态,连忙低下了头。

    王琪琪坐在另一边,看着三个人仿佛才是一家人的样子,心里憋着气。最可气的是妈,自己端屎端尿这么久,大哥这十几天才来看一次,妈就抓着他不放。自己呢,从小就不受爸妈重视,心里不由得对妈一碗水不端平更加愤慨,多多少少对王奇善两口子也带了点看法。

    良久,王奇善擦干眼泪,跟妈道别。谢静见两人估计说不了多久了,对王琪琪使了个眼色,王琪琪明白,转身出了病房。

    谢静柔声对王奇善妈说:“妈,你和奇善单独说一说,你们母子俩太久没见了,我在外面等奇善,等会我们一起上班去。”

    王奇善妈点头,嘴里说着:“静,好,好。”

    谢静出了病房,对站在走廊的王琪琪说:“说吧,什么事?”

    王琪琪见谢静开门见山,自己也不拖泥带水了,直接说:“嫂子,我家郁郁这不上高中了嘛,我和老方就想着把送到城里来上高中,这县城和镇上的高中都不如省城嘛。”

    谢静斜眼打量了一下王琪琪,别看王琪琪名字取得随便,跟一个小女生似的,可是她做事还一点都不小女生。

    “郁郁争气,这次期末考试班上第一名呢。他数学老师说他有天分,要到更好的地方去。”王琪琪补充道。

    “我看第一高中就很好,嫂子能不能想想办法把郁郁转过去。”王琪琪砸了个狠心,直接挑明了。

    “我和王奇善商量一下吧,主要是教育局我们没什么熟人,你知道......”谢静看着王琪琪,又摸了下肚子。

    “我知道知道,”王琪琪一下子抢过话头,“嫂子是个能干人,肯定有办法的。我和老方不行,都得靠嫂子帮衬。”

    正说着,王奇善出来了,脸上干净,表情严肃,刚才的失态已经被他留在了病房,现在出来的又是不带感情的王奇善。

    “哥,嫂,你们忙,妈有我照看着呢。嫂子再见,哥再见。”王琪琪冲谢静眨了下眼睛,推着两人往电梯口走。

    谢静犹豫着,这件事是自己一个人想办法办,办成了再跟王奇善邀功,还是跟王奇善商量商量,毕竟教育局她不太熟,王奇善说不一定有办法。

    这么想着,心里更加觉得他妹妹精明得讨厌。只跟自己提了,不跟王奇善说,这自己要是办不成,王琪琪一个电话就可以跟王奇善诉苦,顺便把夫妻关系也挑拨了。

    这逼得自己只能办成,要么,自己就得主动跟王奇善商量办法,这又免去了她王琪琪在王奇善面前求人,毕竟她这哥哥,脾气暴起来,谁都骂。

    王奇善开车,谢静刚才满腹心事,这才注意到王奇善直接朝分行开去了,已经离自己那个网点远了好几条街。

    “不是说好送我吗?”谢静不满意。

    “我有点忙,你找个路口下了,打车过去。”王奇善本打算送她去,刚想到她说小周今天上班,心里盘算了一下,还是让她自己过去,免得看到周茵茵露了馅。

    谢静气急,自己算什么,昨晚上辛辛苦苦伺候你,今天早上又跑来伺候你这帮穷亲戚,还要帮你妹妹的儿子转校。你们一家当我是什么!王奇善,你早上答应得好好的,不过就是送我上班,你这都要反悔。

    “不行!送我过去!”谢静口气强硬。

    王奇善一脚踩了刹车,紧握着方向盘,瞪着谢静。

    谢静不示弱,也瞪着他。她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和他抗衡的资本,老太太是向着自己的,自己再把王琪琪的事办成,她也向着自己,今天早上和刚才他的样子,也表明,他对她有了改观。这个家,自己有地位。

    “你和谢静,好好,好好的。”妈的话在耳边响起。王奇善叹了口气,想到昨天周茵茵被泼了热茶,说不一定没去上班。

    王奇善打方向盘,他决定赌一把。

    我赢了。谢静的嘴角扬了起来。

    这辆宝马疾驰着,朝另一条街奔去。

    此时的谢静还在为自己这一刻的胜利骄傲,却不知道,正是这一次的胜利揭开了她婚姻中最丑陋最不堪入目的伤疤,也是她日后痛苦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