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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隆一怔,“你是说天儿跪在花园里?这是怎么回事?他如今是正经的少爷,谁敢这样对他?”
林洛心叹息一声,“爷息怒,少爷或许也是不争气,总是练不好招式,师傅便惩罚他了。”
叶隆怔愣了半响,随即便明白过来了,如今天儿已经正名,哪个师傅敢这样惩罚他?想来是得了命令的。
而府中又有谁敢对天儿这般严苛冷毒?
林洛心察言观色,轻声黯然道:“看到少爷,就想起我的弟弟,他被带走的时候,也是少爷这般大的年纪,流放的路上,想来所吃的苦要比少爷多很多,不过也罢,谁让父亲做下那样的事情?子孙受罪,也是报应了。”
这话说得叶隆整个人都镇住了,子孙受罪?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最重视的只有家族荣耀,只有自己的仕途官位。
细思极恐之下,他反而冷静了下来,拉着林洛心的手坐下来,轻声问道:“说说你见到的。”
林洛心眼底闪过一丝惶恐,“这,这不好吧,爷若是想知道,不妨亲自去看看。洛心方才已经是多言了,违背了不过问府中事情的初衷,还请爷见谅。”
叶隆屏退娟儿,一张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睡吧,明日还得早朝。”
“好!”林洛心温柔地站起来,为他宽衣。
翌日四更,叶隆便出了门口。
皇帝三日一早朝,也算是个勤快的皇帝,只是难为了这群天没亮便要进宫的大臣。
叶隆今日没有入宫,而是让晨安去请假,就说他抱恙起不来。
之后,他在轿子上换了一身仆人的衣裳,趁着天没还没亮透,偷偷地从后门返回国公府,后门早有安排好的心腹在接应,并且迅速引了他去凤织苑侧院里候着。
此事行得十分隐秘,便是连管家都不知道。
因着明日便是老太太的寿辰,所以清平今日也一早起来了,寿宴之前,会有许多亲朋好友提前送礼过来,需得她这个当家主母一一打点。
而事实上,她也一直彻夜未眠,自从叶隆收了林洛心之后,她便一宿宿的失眠,心里又痛又恨,她像是忽然间明白当日慕容氏的痛。
但是,纵然明白,慕容氏与她又岂能相比?慕容氏纵出身将门,可比不得她是天家帝女。
尤其,如今竟被一个要没入官妓的女子抢了男人,她怎会甘心?这恨又岂是当日的慕容氏所能明白的?
“公主,您莫要伤心,您与国公爷夫妻多年,如今不过是一时图个新鲜,加上那贱人是皇上所赐,他若一直丢冷,也有负圣恩。”李嬷嬷在旁边劝道。
“以色事人,岂能长久?”清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虽然保养得当,细纹却已然攀爬上了眼角,皮肤也比往日松弛了许多。
她老了。
能以色事人,其实也是一种资本。
“找到那刺客没有?”清平神色陡然一冷,问道。
李嬷嬷眼底有奸诈冷毒的笑,“公主放心,奴婢办事总不会有误的。”
“如今人在哪里?”清平心底一阵狂喜,找到刺客就好,且不管他是不是叶宸指使的,可明日寿宴之上,必定要他指证叶宸。
“管家已经命人看管好,也派了人去伺候他,公主尽管放心,必定是您想要的效果。”李嬷嬷说伺候两个字的时候,特意放重了音。
“那就好!”清平又叮嘱了一句,“他若是嘴硬的话,命人去找常御医,常御医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可招架得来的。”
“是!”李嬷嬷应道。
“那小老鼠呢?”清平像是忽然想起叶天来,遂问了一句。
李嬷嬷哼了一声,“那小子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自己被正了名,如今是嫡子的身份,昨日一早,竟敢忤逆教头,还以国公爷世子自称。”
清平的面容陡然一冷,声音冰冷刺骨,“他竟然这样说?”
李嬷嬷道:“可不是?往日见他畏畏缩缩的,话也不敢多说几句,想不到今日竟这般的胆大,可见这种人是极没有良心的,一旦得宠得势,还不上天吗?如今还没这个本事做主呢,便敢忤逆教头师傅,回头大概是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了。”
“本宫会让他知道,他这一辈子,都做不了主子!”她穿上披风,问道:“国公爷去早朝了?”
“回公主,国公爷天没亮便出了门,今日早朝呢。”李嬷嬷回答说。
清平点点头,取过暖手小炉,眼底流泻着一抹冷光,“去看看他练功。”
李嬷嬷会意一笑,“公主对少爷真是太上心了,唯恐他不成器,不顾风寒亲自监督。”
在凤织苑的侧院内,教头一大早便揪了叶天起来,叶天前日跪花园,受了风寒,昨夜奶娘便发现他高烧了,曾去通知过清平,但是清平只命人熬了凉茶给他,并没请大夫。
今日教头揪他起床的时候,叶天已经站立不稳,但是他已经被打怕了,所以年仅七岁的他,瑟瑟起身,跟着教头来到侧院。
饿,虚软,无力,头晕,只觉得眼前一切都是幻觉。
教头师父让他练马步,他穿着单薄的衣衫,往寒风中一蹲,两条腿像筷子一样细,整个人瘦弱得要紧,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连续几次的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师父操起手臂粗的棍子便落在他身上,他连闷吭一声都没有,像条狗一样爬起来继续蹲。
当折磨成为习惯,即便多痛苦,都已经叫唤不出来了,只能默默的煎熬着,因为他知道,若不听话或者闹,换来的是更严重的毒打。
“今日练得怎么样啊?”清平缓步而至,站在廊前,尊贵的面容下,声音冰冷无情。
黑色的竖领绣金线对襟披风遮蔽了两边脸颊,远远看去,唯一瞩目的是她眼底的冷酷无情。
叶天听到她的声音,整个人颤抖起来,恐惧在他眼底成形,脚下一软,便又跌倒在地上了。
教头一把揪起他,怒道:“这扎马步都扎了那么多天,却还是站不稳,你怎么就这么蠢?你是猪脑袋吗?”
说话的时候,左右开弓,两记耳光就重重地劈了过去,直打得叶天鼻血都流出来了。
清平公主却仿佛看不见,侍女搬来椅子让她在廊前坐下,并且递上热茶,勾唇冷笑,“教头,本宫想看看他的剑法。”
“是,公主请稍等!”教头媚笑着,命小厮去旁边取剑。
一把厚重的剑丢在叶天的脚下,这是一把钢剑,重二十八斤,瘦小的叶天迟疑了一下,没有伸手取剑。
教头怒道:“公主想看你练剑,赶紧拿起来。”
叶天抬头看了清平公主一眼,触及她眸中的冷毒,浑身一惊,弯下身子,一双手去拿剑。
教头又一记耳光劈过去,怒道:“我教过你多少遍?拿剑的时候,只能有单手。”
叶天被打倒在地上,眼泪直冒,却没有哭出声来,只是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尝试单手去拿剑,他憋得脸色涨红,终于把剑拿起来了,但是身子也摇摇欲坠。
“出招!”教头怒喝一声,凶狠的眼神盯着叶天。
叶天单手拿剑已经十分艰难,哪里还能出招挥舞?只见他巍巍地抬起剑,却又无力地沉了下去,他委屈地道:“师傅,我不够力气。”
“废物,简直就是废物,国公府怎就出了你这么一个废物?拿起来,若一招都出不了,今天的饭就休想吃了。”教头恶毒地骂道。
清平公主脸上带着微笑,心情似乎大好,饮了一口茶,淡淡地道:“教头,人交给你教,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点本事都学不来,日后国公爷抽查少爷的功夫,你这个做师父的,首当其冲便要受到责罚。”
教头一脸无奈地道:“公主恕罪,小人已经竭尽全力去教导,奈何少爷天生愚钝,竟半点都学不会。”
清平挽唇一笑,漫不经心地道:“学不会还是你太过宠着?严师出高徒,教头不会要本宫教你吧?”
叶天听得此言,噗通一声跪下,哭着说:“母亲,我饿,没有力气,昨晚也没晚饭吃,母亲能不能让儿子先吃了早饭再练?”
清平抬头看着教头,冷哼一声,“这是怎么回事?昨晚为何不给他晚饭吃?”
教头回答说:“回公主,昨天少爷装病偷懒,故意不练功,小人才罚了他不许用饭。”
“嗯,你这样做没错,”清平一脸和蔼地看着叶天,“师傅也是为了你好,你若不抓紧学本事,日后如何继承你国公之位?乖,先舞几招,回头本宫命人给你准备早饭。”
叶天知道吃饭无望了,只得含泪吃力地捡起剑,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一伸,剑是伸出去了,但是人也跌了出去,剑刚好砸在教头的脚上。
清平公主一张脸笼了寒霜,“一点出息都没有,将门子弟,连一把剑都挥不出去,回头让人看见,还道我们国公府后继无人,教头,你办的是什么事啊?少爷偷懒不争气,你就这么宠着他?惯着他?”
教头听了此言,就像是得了圣旨一般,发恨地怒道:“怎有你这么愚蠢的人?气死我了。”
说着,一把揪起他的后领,往地上一丢,叶天像一叶败絮般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口中已经有鲜血冒出。
皮鞭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像毒蛇一般袭向叶天的后背,叶天只觉得后背像一道闪电劈过,疼痛贯穿全身,他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