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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醒来，小润子感觉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近来两年，他才体会到，人生一大幸事，莫过于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昨晚他才喝了一杯就倒了，干脆就睡在了耳房。
下了床，打了盆水，小润子先认真地洗了一把脸。
老刀已经不在屋里，但桌上放着一碗热粥，还有一碟酱瓜片。
坐下来喝粥的时候，他在心里想着：
终于要斗茶了！
终于轮到我大显身手了！
喝完粥，洗好了碗筷，他就出门去了。
依稀记得，昨晚袁恩泥走之前不停地嘱咐自己，早上要一起去取斗茶用具。
根据公告，所有参与斗茶者，需要自带的有两件东西：碳火盒和小炉灶。
而余下的铜水壶、茶壶、茶杯、茶叶等，则在比试场地专门提供。
到了御膳房门口，小润子却没有进去，一直左顾右盼，
“这个袁恩泥，约好了一起来取碳火盒和小炉灶的，都这个点了，人呢？”
等了好一会儿，袁恩泥终于喘着粗气跑过来。
“你怎么才来啊！”
“喝酒误事，我竟然睡过头了！”
就在此时，林水目从里面走了出来，拎着三份碳火盒和小炉灶，每一份的外面还都标着名字。
“我已经帮你们一道取了，快拿着走吧，别迟到了。”
袁恩泥连忙上手接了过来，打开两个碳火盒都看了一眼，里面正是烧得红通通的碳，便放下心来。
“还是林兄靠谱，多谢多谢，走吧走吧！”
一路疾行到了观运宫，发现还没有到入场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外等候。
小润子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和袁恩泥、林水目斗茶的经历，“袁兄，你是什么时候学的一手好茶艺？”
“咱林州有一家茗人楼，你听说过吗？”
“那当然听过了，林州最大的茶楼嘛。”
“茗人楼有一年定了我们家一批茶壶，每次我去送壶的时候，总看见那些茶艺师们在摆弄这些个茶具，看着看着可不就会了嘛。”
“自学成材啊，真是小瞧你了。”
正说着，听见旁边有两名也来参加斗茶的小宫女在轻声议论，
“我听一位在礼部当差的朋友说啊，今日来这儿观礼的人可不少呢，都是宫里的大人物。”
“哎呀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生出些紧张了。”
今日来的，确实都是大人物。
此时，坐在观运宫正殿的屏风后面，令帝笑盈盈的，似乎心情格外的好。
“今日斗茶，请大家来就是图个休闲，在开始之前呐，咱们照例先来玩个‘落彩’，看看谁的点子最准。”
众人都笑着说好。
“上‘落彩’挂盘！”梁公公高声喊道。
随即，两名内官抬了一个长木盘上来。
这个木盘上，写有本次斗茶者的三十个名字，而每个人的名字下面都钉有一个小小的圆柱子。
梁公公又给在场的主子们一人发了一个彩色小圆圆，“各位主子要是看中了谁，就可以吩咐小人，把手上的这个小圆圈挂在他的名字下边。”
“父王，那如果一个都不认识呢？”问这话的是大皇子。
人人都知道，大皇子最喜欢的是射术、骑马一类，平日对喝茶一事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那你便随手选一个，碰碰运气也无妨，反正就是玩玩嘛。”
令帝一向主张孩子要有自己的爱好，在喜欢什么方面并不强求。
“那，陛下先来吧？”梁公公问道。
“还是母后先来吧，既然是朕提议玩的，那自然是让大家先选，朕就放到最后吧。”
太后一眼都没有看那些名字，就笑着把小圆圈递给了梁公公，“哀家还用选嘛？当然是给鲁依依那丫头了。”
鲁依依的名字下面，先挂上了第一个小圆圈。
轮到菲皇后了，她想了一会儿，投给了平日时常前来奉茶的奉茶官吴非大人。
随后，单妃、大皇子、二皇子、公主、帘王、国舅爷也都将自己的小圆圈投了出去。
当看到帘王把自己的小圆圈挂在那个名字后面时，令帝突然抬了一下眉毛。
所有人都投完了，现在就只剩下令帝一人。
他眼睛望着落彩盘上的那些名字，手里一直转着那个小圆圈。
可是却迟迟没有出手，似乎还在思考。
眼看他就要递出小圆圈，梁公公也已经上前伸出双手准备接过之时，菲皇后突然问了一个问题，“敢问陛下，今日斗茶，可是由陛下亲监？”
“没错啊，菲儿有什么不明的吗？”
菲皇后做出了一副微微生气的样子，“也就是说，最终谁赢是由陛下您说了算的，那我们哪里还有一分胜算？这落彩还有什么意思嘛？”
令帝听完即刻大笑了起来，“噢哈哈你说得对说得对，朕自然是不会偏私的，但就怕手里这个小圆圈要真投出去了，也就产生了胜负心，难免心里会受到影响，确实对大家不公平，菲儿你提醒得对。”
说完他就把小圆圈放在了手边，又示意梁公公可以直接开始了。
只听得门口一名判官，高声一呼：
“大内茶会第二关斗茶，现在全员入场！”
在门外等候的三十人，手持各自的碳火盒和小炉灶，开始依次进入殿中，随后在中间分别落座。
小润子站到了自己的桌前，先环顾了一下四周。
和第一关武试时不同，今日此处显然是被精心地布置过了。
摆在最中间的是三十张桌子，左前方放着各式茶具，右前方则是各类茶叶。
但今日最上面并没有坐着判官，倒是设有一道巨大的水墨屏风，里面似乎有人影若隐若现。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气息，推测那后面大概坐着有十人左右。
三十张桌子的外围两侧，各设有一排观礼席。
对斗茶感兴趣的大人们都来了，像奉茶处主管张一俊就坐在其中。
林水目进场的时候，就暗暗地朝他点了点头，张一俊也佯装点点头。
很快，在场所有人都被屏风前的一个漏刻给吸引了。
小润子也是头一回见。
它看起来像是一个水流漏刻，但是又和普通的漏刻并不相同。
这是一方大水池，水池最上方是一个大石碗，连接上下的是两根半截切开的竹管，上面那根粗，下面那根细。
一名判官正在介绍，当斗茶正式开始后，石碗里的水将会被全部接满，然后水流会从微微倾斜的石碗中顺管直流而下，先经由粗管，再流至细管，最后落入水池中，一直到细管的水全部落入水池，就意味着时间截止。
他最后叮嘱道，只有当斗茶正式开始后，才允许烧水、选茶具、选茶叶，中间过程不计，可自行安排。
“斗茶，现在开始！”
随着这名判官的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即刻把随身带来的小炉灶架到桌上，并打开碳火盒取碳，准备开始第一步烧水。
但是，当小润子打开碳火盒的时候，他的心一瞬间就凉了。
里面的碳火，竟然，已经，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