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对狗男女

东篱一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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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有一次却出了意外。

    屋里点着煤球炉子,我在炉子上给我外出奔波的亲爱的未婚夫熬着鸡汤。我们没钱去租带电梯的暖气房,天寒地冻的时候在屋里生炉子,既能做饭又能取暖。潘鸣天告诫过我这样太危险,可是极度的寒冷让我对那种危险性存了侥幸心理,于是终于出了意外。

    我醒来时是躺在医院里的,我煤气中毒了。我苏醒过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急急地问潘鸣天:“炉子上的鸡汤端下来了么?”

    当得知半锅鸡汤早已熬干,鸡汤里零星的几块肉也已焦黑如炭,连锅都烧漏了,同时我的住院抢救费高达一千多元时,我突然崩溃地大哭起来。

    潘鸣天心痛地搂着我,也红了眼圈。我在他乌黑深邃的眸底,第一次捕捉到一丝我不甚明了的焦躁和绝望。

    我并不知道,其实当时倪苏苏已经出现了。

    他们两人相识于倪苏苏的姨妈家里。那时,潘鸣天正在给倪苏苏上高中的表弟补习功课,恰巧有天倪苏苏去姨妈家串门,一眼就相中了高挑俊美又满腹经纶的潘鸣天,立刻对他展开了狂热的追求。

    起初,才华横溢心比天高的潘大才子对那个相貌平平胸无点墨的跛足女完全是视而不见的,一晚上连句话都没有和她说过;可当补完了课,潘鸣天下楼准备回家时,愕然发现倪苏苏正坐在车里等他,说可以顺路捎他回家,而她开的竟然是辆法拉利;以及当得知倪苏苏的爹是市里的三把手时……

    这一次,潘鸣天没有再拒绝她的“好意”,半推半就地上了她的车。虽然在整个车程中,他基本选择了沉默,只听她一个人在那里谈天说地。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倪大小姐来找我示威时,亲口得意洋洋地告诉我的。而在我哭着追问潘鸣天,是不是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准备去攀龙附凤了?潘鸣天只是沉默,却并未否认。

    从那晚以后,我们的生活里开始若隐若现地有了一抹倪苏苏的影子,只是我没有发现而已。

    比如,我们很快搬去了一栋精装修的两室一厅的电梯公寓——因为潘鸣天忽然大方地说,好一点的环境可以让他更加安下心来做学问。我问他哪里来的钱,他却又含糊着一带而过。

    又比如,我曾在潘鸣天的包里发现过一只新买的精美水钻发卡,我以为那将是他给我的惊喜。谁知一直等到晚上关灯睡觉了,他对那发卡却只字未提;而第二天晚上我再偷偷翻他的包,那发卡却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已经不翼而飞了。

    再比如,倪苏苏曾化身房东,亲自跑到我们的房子里东瞧西看,对我各种刁难。

    只可惜,十年前的我,白痴得一踏糊涂。都这样了,我竟丝毫也没怀疑过我的未婚夫,呵呵,我也真真是蠢出国际水平了。

    不过我知道,那个时候潘鸣天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抛弃我,真的去投入倪苏苏的怀抱。毕竟他这个人,还是自恃才华,颇为心高气傲的,怎会真的心甘情愿娶个难看的跛子为妻呢?于是他一边继续和我双宿双飞,一边暗地里与倪苏苏虚与委蛇流连暖昧,以期能事业爱情双丰收,什么都不耽误。

    可是世上哪有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呢?名门贵女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倪大小姐终于雷霆震怒了。

    大小姐发飙的严重性是方方面面的。首先,倪苏苏无偿“借”给潘大才子的车子和房子迅速被收了回去,我们又搬回了十平米的破屋子;其次,已经打算聘用潘鸣天的那家赫赫有名的本地上市公司突然莫名其妙地把他PASS掉了,没有给出任何理由;再后来,潘鸣天绝望地发现,他只要是去临海市任何一家稍微大点的公司应聘,无一例外全都被拒。他四处碰壁,渐渐地走投无路起来。

    而这个时候,我偏偏怀孕了。

    我对潘鸣天的种种自然是一无所知,只是一味沉浸在肚子里孕育出我们俩爱情结晶的巨大喜悦中,甚至忽略了潘鸣天越来越阴沉的面容,越来越焦虑暴躁的脾气,和对我越来越不耐烦的态度。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从外面喝得酩酊大醉回来,抱着我痛哭流涕,一会说对不起我,一会又骂自己没用,一会哭一会笑,一会用头撞墙,一会又对着我长跪不起。

    我简直吓呆了,在我再三追问之下,他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那句哀求我的话:“……眉儿,现在要孩子不是时候,我陪你去医院把她打掉好不好……?”

    如同五雷轰顶,我一下子就懵了。我的孩子,我亲亲的宝贝女儿,她这时候已经快七个月了啊!有胳膊有腿会睡会动会玩,我早已爱她如命,这时候你叫我去打掉她?!

    我浑身打着哆嗦,让潘鸣天给我一个解释,他支支吾吾地解释不出。我总算不是太傻,这时突然间有些明白过来了。

    我问:“你有别的女人了?”

    他一味地不吭声,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蹲在地上用力地撕扯自己的头发,抽自己的嘴巴。

    那一瞬间,我的心痛如刀绞,痛得无法呼吸。我死死瞪着这个委顿在我面前的男人,这个我爱了二十年的男人,从牙缝中颤声喊道:

    “为了一个什么贱女人,你让我的孩子去死?!做你他妈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跌跌撞撞地狂奔了出去,象游魂一般在街上游荡,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整整三日。

    潘鸣天疯狂地给我打电话,我不接,抠出电话卡扔进了路旁的水沟里。我已经咬着牙下定决心,负心汉我不要了,我嫌脏,就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但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我那样爱她,我怎么可能去伤害她?她小小的生命,又岂是一对狗男女能摧残的?!

    三天后,我拖着沉重的身子,回我们的出租房去搬我的行李。

    潘鸣天喜出望外地奔出来迎我,他以为我想通了,又说了一堆对不起我的话,然后郑重其事地向我承诺:

    “眉儿你放心,你和孩子今天为我作的牺牲,我都记在心里了!你等我几年,最多七八年,等我度过眼下的难关,飞黄腾达了——你要相信我的能力,我一定会成功的!到那时,我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地作回‘潘夫人’!我们也还会再有孩子的,你放心……”

    我看着他,只觉得震惊、陌生,恶心和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