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长歌何采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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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宝钗听到外面来人,觉得羞窘极了,平日里贾宝玉来这里都是有母亲在旁陪着的,她倒觉得还好。如今这屋里只有自己主仆并贾宝玉,虽然瞧着这府里也不在意这个,但自己可大是不雅观。

    但人已到了门外,立时便要进来的,也只得调整心绪,面带微笑的看着门口。

    不一时便见贾探春并林黛玉及白鹭侍书四人陆续从门口进来。

    贾探春还是兀自疑惑,朝着莺儿道:“什么东西和你家小姐的金锁是一对儿?”

    薛宝钗笑道:“并没什么,只是她少见多怪罢了。”

    莺儿听了,立时便道:“那里是我少见多怪呢?三姑娘瞧瞧这两句话,‘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将通灵宝玉递给贾探春,又道:“我们小姐自小戴着的金锁上正刻着‘不离不弃,芳龄永继’,三姑娘说,这是不是恰是一对?哪里就有这么巧的事呢?三姑娘评评......”

    “莺儿!”薛宝钗一时不慎,竟让她全说了出去,当即又羞又窘,又是生气,只觉得今日大概把她一年的脸都丢尽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凑巧一对,都不能也不该这样就大喇喇的说出来。哪有女儿家的终身大事是凭着几句流言来决定的呢?

    她早便不是很赞成姨妈和母亲的想法,若是有意结亲,直接拿了庚帖交换了便是,何须这样行鬼魅之事?今日之后,不管该不该开口,她都定要好好的跟母亲说一说。

    “怎么,天底下竟有这样巧的事吗?”贾探春心说这不是嫡母为了跟老太太打擂台现搞出来的金锁吧,哪里就有这样巧的事呢?眼下却也不得不接句话。心里对薛宝钗隐隐有些不屑,商户之女,果然是爱攀附的,见公府富贵,就眼巴巴的想往里凑。再者,这是落选了?怎么突然开始提起什么金金玉玉的事来。

    莺儿方欲说话,薛宝钗道:“莺儿去倒茶来。”她只得退下。

    薛宝钗:“哪里就有这么巧呢?想是莺儿识的字不多,看错了也未可知。”

    林黛玉道:“薛姐姐以后可仔细着身边人吧,随口说这样的话,不知以后会传的多难听呢。如今因你有个金锁,他有块宝玉,就有人巴巴的想凑一块,改名儿再说你那‘冷香’和谁的‘暖香’是一对儿,再怎样都逃不脱流言了。”

    薛宝钗明知这里面有林黛玉讽刺自己的意思在,却仍被这话里透出来的意思惊得出了一身冷汗。是啊,若是有人非将她的冷香丸和别人身上的什么香凑成一块可怎么办呢。

    当下倒是对林黛玉生出几分感激,觉得她话虽然时常不甚好听,却是个肯用心也肯提醒的:“多谢妹妹好意提醒。”

    贾宝玉却还兀自想看那传说中与自己的宝玉是一对的金锁:“宝姐姐,你的金锁呢?可否拿出来让我瞧一瞧。”

    白鹭听了道:“宝二爷这话奇怪,既知道这是薛家小姐的金锁,肯定听到莺儿说薛家小姐戴了许多年了,既是贴身的事物,怎好让外人看的。况且如今夏日,薛家小姐恐怕不愿意戴那个的,谁知道现找着得找到什么时候呢?”

    薛宝钗听了,很是感激,道:“正是如白鹭说的那样。如今夏日,那金锁又沉又晃眼,谁耐烦戴它!这会子还不知道在哪个柜子里收着呢。”

    贾宝玉听了,只得作罢。

    薛宝钗这才松了口气,转而问她们的来意。

    探春见薛宝钗自己否了,想着金玉之事她莫非不知情,怎么不顺势拿出来亮亮相?口中却道:“也没什么,是我今日去寻林妹妹,见了书上一句话,两厢争执,都觉得自己的理解对,想着宝姐姐你素日里也是博学的,故想着过来听听你怎么想。”

    薛宝钗一听,极是感兴趣,连忙便让她们拿出书来。待她看完那一段,三人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探春素日里虽是爱看书,但荣府旧习,女儿家只要识字就是了,并不许她们多看书。自林黛玉来了贾府,见她只是书就带了满满一书架,更兼常有人出去给她买新书,她因去找黛玉多了,看的书也较往日更多几倍,因而此次与薛林二人讨论,虽然比不过她二人才思敏捷,博学多才,却也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插几句话。

    唯贾宝玉,素日里只爱看些《诗经》一类的书,近日来虽是进学,但恐怕只有他知道自己闹着要去家塾是为了什么。此番听她们讨论,虽然眉飞色舞、你来我往,极其有趣,但她们引的句子,竟是十停里面有六七停不知道的。

    因而只得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只恨自己不能参与进去,倒将一颗不愿学四书五经的心稍稍复了些。

    ——就不知贾政知道贾宝玉愿意看些四书五经的原因竟是为了这个,会是欣慰还是愤怒了。

    三人在那边说的兴起,贾宝玉在一旁旁观,虽觉得听不甚懂,便是看着这三个人他也是愿意的。如此,直到天色擦黑,春竹院派人来问黛玉要不要回院里吃饭方散。

    待晚间,薛姨妈从宁府处回了梨香院,因想着今儿一天也没见宝钗了,就拐去了薛宝钗的屋子里。

    薛宝钗正想去正屋看看母亲回来没,就见母亲已先来找自己了。忙起身相迎,将母亲扶至榻上坐了。

    薛姨妈道:“我的儿,你今日可觉得好些?早上原想让你跟我一道去那边宁府玩的,偏你又不舒服。”

    薛宝钗听了,道:“我恨不得一直不舒服下去才好呢。”说着眼圈儿就红了。

    薛姨妈大吃一惊,因她知道薛宝钗素日最是端庄自持,丝毫不肯让自己失礼于人前,最是不会轻易露出这等情绪的,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了?”

    “是您与姨妈说的事,我觉得不可行。那贾宝玉,如今瞧着,很是不知礼数,如孩童一般,以后如何能有担当呢?”薛宝钗道。又将今日的事细细的与母亲说了。

    薛姨妈听了,默然半晌,道:“这可有什么法子呢?你父亲去了,哥哥又是个不成样子的。来这里,好歹是你姨母当家,再则,咱家的家私,若是寻的人不对,可不要都被谋夺了去呢?我们孤儿寡母的,眼下又没有什么门路。原是指望着你被选上,进了宫,万一有什么造化了也是咱家的运气,谁知你偏就落选了呢?”

    薛宝钗赌气道:“妈这是怨我没选上吗?”

    薛姨妈连忙道:“妈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唉,再过两年再看吧,现在都还年纪尚小,说不得准的。”

    “姨妈可与你说过什么准话?自来虽然这等大事是父母之命,到底不是两家说几句话就算定下来的呢。我就怕姨妈是诓你呢,哄着你为她家贾宝玉谋划。妈你也仔细着些,林妹妹那样出众,家世又好,她都看不上,你可别被姨妈三言两语骗了去。”薛宝钗淡淡道。

    “想是无妨的,毕竟是你亲姨妈。我的儿,都是家里带累了你,你这样的样貌品格,若是生在公府侯门,说不得将来可有大造化呢,如今偏带累的你,姑娘家也要想这些。”

    “现下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妈你答应着我,姨妈若是有什么提议,您可千万别当场应下,好歹回来想一天再回她。再不济,我也能帮你参谋些。”

    薛姨妈连忙应了,薛宝钗这才稍微放下心。转而却又陷入更深的忧虑,实不知自己将来会怎么样呢。

    春竹院里。

    白鹭问黛玉道:“小姐今儿跟薛小姐那样说话,不怕她记恨你吗?”

    林黛玉抿嘴一笑:“我知她不是那样人。只是看不惯二舅妈,拿着自己的亲外甥女来跟外祖母打擂台,还偏生不敢明面上反对,光想着用这些捕风捉影流言之事来暗自造势,方点她一句罢了。我瞧着她也不是不知道的样子,只怕还在犹豫,只是现在还早,她若想抽身,还容易些。”

    白鹭不意林黛玉竟看的这样清楚,不由得问:“那小姐的意思呢?”

    林黛玉很是疑惑:“我?我什么意思?”

    白鹭道:“老太太的打算。”

    “外祖母毕竟是外祖母,将来我的事自然是父亲做主的,可笑二舅妈,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光与老太太作对有什么用,她又不是贾家人,将来如何是听父亲的才对。

    “小姐自己愿意吗?”如果原著里林黛玉也是做这样想法,那么父亲去世之后肯定很痛苦吧。既逢亲丧,一身悲喜也全不由己,在这府里不知如何煎熬呢。

    “我么,我不告诉你。”林黛玉微微一笑,再不肯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