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长歌何采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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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黛玉刚进入房中,便有一个鬓发如银的老妇人在丫鬟搀扶下向她迎过来,不由分说便抱着她大哭起来。黛玉心知这是她外祖母,想到在家时母亲曾说未出嫁时外祖母是如何娇宠她,现下母亲却已不在了,不由得也心酸起来。

    一时间,屋里仆妇具皆掩面涕泣,便是坐在两侧椅子上的几位太太夫人也禁不住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正哭时,只听坐在西边第二位一位衣饰辉煌,仿若神仙妃子的人开口道:“老太太见到外孙女,当高兴才是,怎么就哭起来了。可得好好的跟我们介绍一下林姑娘。说来我也是长于富豪之家,还从未见过如此优秀的女孩子,这通身的气派,怨不得老太太从去岁便惦记着呢。”

    史老太君听了,方止住伤心之意:“是该高兴的,我的玉儿来了,该高兴才是。”将林黛玉带到榻边搂到怀里,一一的向她介绍椅子上的几位:“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这个是我们这里有名的泼皮破落户,是你琏二嫂子。你以后有什么缺的,只管去找她。”

    林黛玉少不得一一的叫了人,方开口道:“白鹭,过来。”又跟史老太君说道:“这是我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名唤白鹭,在我身边也有一两年了。”

    白鹭等她说完才走到堂中央,朝史老太君不疾不徐的行一福礼:“请老太□□。我们小姐此来京城探望外祖母,因归期未定,说不得要在这里住几年。虽是在外祖家,也不是外处,但‘亲兄弟,明算账’,我们小姐一应花费,还是我们林家来出。老爷已准备好了五千两银子,让我带来归入贵府账中,小姐的一应用品,还请都用这个。”

    “我知道您心里疼爱小姐,正因如此,还请同意收下这笔银子,也让小姐在贵府生活更舒心些。”

    史老太君不意这丫鬟竟说的是这个,有意拒绝,但看下首邢氏、大小王氏都微微露出放松之色,便知他们对玉儿自己带了花用还是满意的,心下微微一滞,知道不能拒绝了,只得开口道:“玉儿这丫头就是实诚,来外祖家还带什么银子,反倒生分了。罢了,既是你父亲的心意,拒了倒是不美,让你琏二嫂子回头拿去,归入公中便罢。”

    又向王熙凤道:“凤丫头,你是个好的,以后你林妹妹那里用的东西,格外用心些。”

    王熙凤自然满口答应:“这是自然,便是不说银子,这是您嫡嫡亲亲的外孙女,我自然只有疼爱的份。倒是您,一见外孙女来了,我这孙子媳妇就不值钱了。”又故意唉声做气。

    贾母果然被逗得一乐:“你知道便罢,何苦说出来。”

    王熙凤又故意凑上去,说些逗趣的话,众人都是忍俊不禁。

    正热闹着,几位嬷嬷丫头簇拥着三个姑娘进来了,正是迎春、探春、惜春。众人又是一番厮认。林黛玉对这几个姐妹倒是充满好感,三人各有千秋,皆有不凡之处,教养皆是极好的。林黛玉自出生以来,府里人最多的时候也就只她和一个病歪歪的弟弟,偏他还于三岁上一病去了,身边丫鬟虽有同龄的,然身份有别,便是再亲近也总有不足。此番一来外祖家,多了三个同龄姐妹,忍不住便起了亲近之意。

    因林黛玉本身俊秀可爱,行事又有条理,三人知道这是自家亲戚,也有意亲近,又都不是难相处的人,因而,四人很快便聊到了一起,很是投契。

    见亲戚都已见过,贾母便命人带着林黛玉随邢氏去拜见母舅。见不需自己,白鹭悄悄问了自家的居处,自随着小丫头去收拾屋子不提。

    却说林黛玉随大舅母上了车,一行拐弯,却不是往正堂方向去,只过了不多时,进了一座黑油大门。进门后只见房舍小巧,早有几个盛装丽服的姬妾在等候。

    用过一盏茶,说了些闲话,方见早先邢氏派出去请大老爷的人回来回话说:“老爷怕见了姑娘彼此伤心,倒引得身上不好,说是下次再见。请姑娘不要见外,在这府里跟在家里是一样的,若有闲暇,只管来跟舅母说话。”

    林黛玉忙起身听了,又对那人说:“请代我跟大舅舅说,多谢他关心,请舅舅保重身体。”

    又坐了片刻,也就起身告辞,说是还要去拜见二舅舅。邢氏苦留不住,也就放她去了。

    林黛玉随着引路的丫鬟,却是到了一处大院落,房舍壮丽,更胜贾母处。林黛玉便知这才是荣国府正院。

    心下却疑惑:怎么大舅舅袭了爵,二舅舅反倒住了正堂?

    进了内室,与王氏见礼之后坐了,便听王氏道:

    “你舅舅今天斋戒去了,下次再见吧。只我有一句话要交代:林姑娘,你是个好的,你几个姐妹也是好的,你们几个在一处闲话说笑便罢。只我有一个祸头子,晚间你就见了,他最是顽劣不堪,你以后只不要招惹他就是了。”

    黛玉也听说过这位表兄,据说是衔玉而生,家里人极溺爱,无人敢管的。见王夫人这样说,便料定是他了,只假做不知,道:“表兄大了,自然不和姐妹们一处,平日里也见不到的,想是无碍。”

    便听王夫人道:“你不知缘故,他向来爱跟姐妹们玩的,因老太太疼爱,也没人敢管。你以后只不要理他就是了。”

    黛玉一一应了。便有小丫鬟来传话说:“老太太那里传饭了。”

    林黛玉便跟着王夫人往贾母院去,一路上王夫人少不得细细的给林黛玉指了路。

    说话间,便到了贾母院。

    众人又说笑几句,便开始用饭。林黛玉见他家规矩与自家不同,又顾念着毕竟是外家,少不得一一改了。又见桌上皆是大油之物,与姑苏饭食大是不同,也只用了几筷子便罢。

    待用完饭,众人复又回将才正屋闲话。

    贾母因见林黛玉较之三春格外瘦弱些,饭也用的不多,便猜她是有不足之症,因问道:“家常吃的什么药?可有方子?效果还好吗?回头把方子拿来,我叫人照样的给你配一些。”

    黛玉道:“我自来身子弱,从小吃的药比吃的饭也差不了多少了,哪能都记得呢?现在吃的是人参养荣丸,却也不敢多吃,十丸药总能吃半年的,家里带的够我吃一两年也不少了。也不用麻烦外祖母了。”

    贾母道:“这也罢了。若有不舒服的地方,只管来找我,我命人去请太医来。”

    方欲再说时,只听小丫鬟回话道:“宝玉来了。”

    黛玉心中颇是好奇,暗想这位衔玉而生的表哥,不知是个怎样的人物?

    一晃神,已见一个俊秀男童闪身进来。一身大红色衣袍,当真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若只是俊秀便罢了,黛玉却是心下一大惊:这个表哥,怎么如此眼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那贾宝玉见一个从未见过的姐妹坐在祖母身边,便已知这是林姑妈家的女儿,定睛一看,顿时笑道:“这是林姑妈家的妹妹?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何等眼熟到如此。”

    林黛玉顿时觉得疑惑,怎么两人都觉得对方眼熟,自己与舅家众亲戚生的也并不相似啊。

    面上不露声色:“想是血亲之间,生的像些也是有的。”

    宝玉顿时笑开:“正是这个道理,以后相处肯定和睦的。”又问道,“妹妹可有字没有?”

    林黛玉回道:“女儿家的字要到及笄时由父亲取的,我如今不过七岁,哪里来的字?”

    宝玉听的这话,更是喜悦:“那我送妹妹一个字可好?我看...”

    话还没说完,便被探春打断:“你算了吧,没听到妹妹说女儿家的字该有父亲取的,你可是哪个名牌上的人物呢?不要冒犯了妹妹。”原来探春先时听黛玉那般说,已经知道宝玉的言行大是不妥,方忙忙的打断了他。

    宝玉听探春这样说,倒也不恼,反而笑道:“正是呢,差点冒犯了林妹妹,多谢多谢。”朝探春鞠个躬,又问黛玉:“妹妹可有玉吗?”

    黛玉心下暗忖:因他有玉,所以来问我有没有。故而答道:“像表哥这样的玉我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寻常羊脂玉、和田玉的配件倒有几件。”

    宝玉听了,顿时发起狂来:“什么劳什子,家里这么多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如今来的神仙似的这个妹妹也没有,可见不是什么好东西。”便将颈上那块美玉摘下来往地上摔。

    堂内众人一时间都被惊住,没想到他们姐妹闲话也能惹得宝玉这样生气,一时间都争抢着去拾玉。贾母更是一把将宝玉拉到怀里不住地劝解。

    唯黛玉,看着堂内一团乱象,还不知事情是怎样发展成这样。

    白鹭跟雪雁他们收拾好屋子便来这边接黛玉,孰料一进屋看到的便是这番乱象,自家小姐呆呆的站在一旁。登时大怒:这贾府,果真不是个好地方!

    遂去朝着贾母一行礼,道:“老太太,瞧着您这边乱糟糟的,如今天也晚了,我带着小姐回去安置了。”

    说罢起身,直接让黛玉与自己回屋去。

    两人慢慢的往住处去,黛玉却是越想越伤心,忍不住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