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长歌何采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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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琏奇道:“怎么奇怪了?”

    凤姐蹙眉道:“当日你们走了之后,我在家里天天想着林姑父到底会如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林丫头可是一直跟家里写着信的,这咱们都知道,每隔一两月她身边的丫鬟总要出一次府的。我记得,林家突然让送信来那次,据他上次来信也不过近两月罢了,若是身子不好,写的信上,字迹肯定不一样的。我虽然不识字,也是知道这个的。林丫头那样一个常动笔墨的,都没看出什么不对,可见林姑父信上一切如常。”

    “刚你还说你们回去了一个月,林姑父就好了。若说林姑父得的是急症,派人来送信到你们去南边,也有一个月了。什么样的急症,能让林姑父骤然之间病的厉害,偏还能一直等到你们回去南边。过了一个月,还能悄无声息的好了。你就不觉得奇怪?”

    “我问问你,你可有看林姑父的药方子,可见过给林姑父看病的大夫?”

    贾琏顿时面上发窘,道:“听林姑父说给他看病的是一位太医院退下来的大夫,医术极高明的,我也就没考虑那么多。再者,不瞒你说,我当时是想着林姑父活不长了,想从林家捞一笔呢,也实在是真的没想这些。”

    王熙凤顿时气恼道:“你这个人!就是林姑父真没了,你也不能去动那些东西,那都是林丫头的傍身之物呢!她一看就是个不惯经营的,以后一辈子只怕都指着这些呢。林姑父托付你就算了,我们可不能做这些伤阴司的事。”

    贾琏道:“我那不是想着,错过了这次,以后定是给二房得了去吗?眼看着这府里把我们长房都排挤成什么样了,将来分家还不知该怎么分呢。反正林姑父也没事,就当我从来没这念头吧。咱府里谁也沾不着,多好。”

    又换了一副疑惑的语调道:“怎么,我们琏二奶奶什么时候开始信鬼神了?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么。”

    凤姐道:“怎么,还不许人变一变了?有些事情还真是说不准呢。”把白鹭并秦可卿劝她几次的话说了,又说了那一僧一道的事,连秦可卿托梦的事也一并说了。

    “你说说,这几桩事难道都是巧合不成?再者,我后来想想,我这么争强好胜的是为了谁呢?看着威风,每日里忙也忙死了,就是我不管这府里的事务,也没人敢对我有什么怠慢,我何必呢?只管讨好了老太太就是了。”

    抿嘴一笑,道:“你走之后,我找了个理由把管家的事给推了,现在是姑姑在管着呢。我这些日子吃得好睡得好,没事就只管研究穿什么用什么。再就是打理打理嫁妆,拿着银子去买些地。有几个没眼色的蠢货打量着我不管事了就对我怠慢起来,我直接告到了姑姑那里,也不用我操心,这几个人就被料理了。哎呀,真是神仙日子。”

    贾琏调笑道:“我看看,神仙日子有没有养出个仙女来。”得了凤姐一记含嗔带怒的眼刀。

    继续道:“这次去南边,林姑父说让我把府里的庶务给放了,找个门路去衙门里当个小官,然后再慢慢的读着书,过四五年,把秀才考了。你觉得怎么样?”

    凤姐喜道:“正该如此!你如今到底是个白身,总在家里转着也不是什么事。人又多,又各怀心思,整日里千头万绪的。我看,还不如你把这些劲头放到外面去,哪怕是当个微末小官呢,到底是官身,你好好经营着,说不得有一日还能升一升呢。”

    小夫妻两个又喁喁说了半夜话方歇下。

    第二日,贾琏拿了银子取了名帖,去寻那往日一起吃酒玩乐的现修国公家里长房的次子候德明。

    两人在茶楼雅间坐了,贾琏一说明来意,就遭了侯德明的嘲笑:“贾琏啊贾琏,我么,横竖上面有我哥哥,再怎么着家里的事也轮不着我的。你可是贾家长房唯一的男丁,铁定要袭爵的,怎么家里的事抛下不管,倒要出来看那些酸文人的脸色。”

    贾琏苦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只怕以后还不如你呢,好歹侯大哥对你是真好。”

    侯德明便知这里面还有别的缘故,各家情况都是不一样的。他自来与大哥关系好,大嫂也是个心思清正的,更兼父母早就说好家里以后的事,他也就从来不为这些事操心。见贾琏不愿细说,他也不多问,只问道:“你是想谋个什么样的缺?”

    原来侯德明的大嫂窦氏,娘家正是今吏部尚书府上。因贾琏想来想去,自己能动用上的关系也就只有这个,故而只能勉力来寻侯德明试一试。

    见侯德明问他,贾琏道:“我是没读过几本书的,自来也就管管家里一些庶务,算账倒还能称得上不错,因而想着在户部做个小吏员,不知可难办?我这里,还有些礼物预备着你去走动的时候用。”

    见贾琏没有提出什么过于难办的,侯德明悄悄松口气。说到底,那也是他大嫂的娘家,跟自己隔得不是一层,他与贾琏虽然脾性相投,也愿意帮他一把,可那也要看是什么事呢。

    就算如此,他还是不肯说准话,只道:“虽说不难办,到底你也知道,他们官场上人,顾虑要多些,不比我们素来肆意的。再者,毕竟是跟我隔了不止一层的,我也只能试一试。礼物什么的,不要再提。本来没什么的事,你一送东西,倒显眼了。我回去与大嫂说说看,你先等消息。”

    贾琏见他愿意应下,哪里有二话?自然是满口答应。

    两人便将这一茬揭过,吃些酒说说闲话,至半夜方散。

    白鹭与父母直叙了三日别情方才回了林府。

    林黛玉早就想知道到底白鹭要不要留在这里了,偏白鹭直过了几日才回来。

    见了白鹭,林黛玉迫不及待的问道:“伯父伯母同意你留在这里了吗?”

    白鹭含笑点点头,又道:“你可得谢谢林大人,是他亲自与我爹娘商量的。”

    林黛玉笑道:“从此以后我就管你叫姐姐了。姐姐?”

    白鹭笑着应道:“诶。”

    林黛玉又叫一次:“姐姐。”

    白鹭再应:“在呢。”

    林黛玉还欲再叫,还未叫出口就笑得撑不住。

    白鹭见她这样,也觉可爱又无奈,轻轻抚一抚林黛玉的头发,与她一同笑起来。

    要说白鹭此人,自认最大的优点就是自信。

    她还是个丫鬟时,还未想起自己前世的记忆,满心以为自己就是个父母双亡的村姑时,就敢直接找上管事嬷嬷说要跟着人家学刺绣,最后还真的做成了。

    待她想起来自己忘记的那些事情,知道了自己即将成为林黛玉身边的小小三等丫鬟,就在心里说着要试试改变林黛玉的命运,也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

    如今蒙了那位柳公子的福,她得以跟自己这一世的亲生父母重聚,还一下子飞跃成了林如海的义女,成了既有亲父母护着,又有林家庇佑的林家大小姐。她也不觉得自己原来几年都做丫鬟,如今成了大小姐有什么不合适的。

    说白了,她觉得自己可以做好。若是做不好了,那就学着以后做好。总之,她天生有那么一股劲儿,不管在哪个位置,她都能信心满满的去做,并且努力做好。

    如一颗草籽,不管被风带到哪里,只要有土让她得以扎根,她就能长出叶子,甚至开出花来。

    待两人笑够了,白鹭正色道:“如今我成了你姐姐,那我管教你,你可有不服的?”

    林黛玉笑道:“让我看看这是谁,刚成了我姐姐就要管教我了。”

    白鹭又道:“既然成了你长姐,自然要照看着你。先不说别的,你以后每日晨起和晚间,都要沿着这正院外墙走到累为止。你自己想想你的身子骨,是不是较寻常人弱的多?若每天只是在屋里看书写字,再过十年你也是这么个娇弱身子,哪里能安心过日子?”

    又道:“这是一件。还有就是当日刚回来时,两位管家的嬷嬷说让你隔三差五的去学着如何管家,你可去过一次?从明日起,每隔三日,至少要去看半日。等你厨房、针线房、库房、账房、采买还有人事这些事都稍懂一些了,就试着自己上手管一管。”

    “我知道你心里是懒怠学这些的,可你若是自己不会,难道将来走到哪里都带着两个嬷嬷帮你管家吗?这成谁的家了?再说,林府是因为到底没有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才让两个嬷嬷管着的。别的,哪家哪户不是正儿八经的太太奶奶管着的。荣国府那位赖大家的,较之寻常的年轻媳妇都有体面,也没见把内闱交到她手里头。”

    莫说白鹭说的明白,林黛玉岂是个不通透的?

    见白鹭一字一句都是为她着想,心里早就不知不觉把她真正摆到了一个高一些的位置,偏嘴上道:“可见你往日里待我还是藏了私的,不然怎么往日不见你跟我说这些?”

    见白鹭要反驳她,忙笑道:“我知道姐姐的心意,全听姐姐的就是了。”

    白鹭这才笑了,对她道:“你什么时候能利利索索说句好话,也就不是你了。”